“您……不用这样的。”

    张晗吓了一跳，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把话说完整。

    绕过桌子，双手将令云生扶直。张晗看向一脸真挚坦荡的令云生，忽然有点嫉妒秦岭。

    都是放养，秦岭的养父母给了他足够的爱，秦岭的生父又如此大度、睿智，有品格。

    反观自己，年少寄人篱下，居无定所；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生父，又发现他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小人。其中的辛酸，实不足与外人道。

    “不，这是应该的。我们这些大人无能为力，把重担甩给你一个孩子。说到底，屋里这几位，我欠你们每人一个道歉。

    傅先生，如果当年不是我一时糊涂，并未考究主程的来源，不听小岚的提醒一意孤行埋头开发，你可能也不用在遭遇惨剧之后隐姓埋名这么多年。。

    杨默，如果不是我让他担任国服的首席运营官，他也不会萌生创立NPL，收购‘创世’，统治整个电竞圈的想法。你可能也不会因为转会遭人陷害，导致退役。

    玛丽女士，我几乎难以想象这些年您一个人是如何煎熬，对这孩子又持有何种复杂的感情。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章子祁和安娜的感情上推波助澜，还担任了章子祁和安娜婚礼的证婚人。想必，您知道这个消息时候，一定也没少埋怨我多管闲事吧。”

    这一番道歉下来，屋内除了令云生以外的四个人，对令云生的信赖和欣赏又上升了一个等级。

    先不说他身为全球华人唯一一个，因为游戏制作登上TIMES封面的老板，这种一般人难以企及的身份；就便没有这种光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能够坦诚自己昔日的错误给他人带来了不幸，这份真诚和气度也是万中无一。

    杨默和令云生同辈，关系也相对好一些，闻言先表态道：

    “好了好了，你哪点都挺好，就是太喜欢担责任。章子祁混蛋关你什么事？再说，就算没有章子祁，也还有李子祁，王子祁。我退役，很大程度是我自己作的，当年太狂，树敌太多，就算章子祁他们不动手，也照样有人看我不顺眼。”

    杨默说完，傅君弃也点头表态道：

    “早些年我确实恨过你，我以为，你和章子祁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这些年，和你接触下来，我早就不那么想了。我甚至认为，如果《不归》没有落在你的手里，而是交给其他人开发，或许根本不会成为一款火爆全球的游戏。

    对我个人来说，这些经历确实是不幸；但对于广大的玩家，和制作组那些同事来说，游戏交给你开发，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件事。”

    玛丽见两位男士都表了态，也跟着开口道：

    “令先生，您不必自责。先不说阿梅和我的事发生在章子祁遇到您之前，和您本就不相关。就单说安娜一事，您对章子祁的过往一无所知，身为双方好友和章子祁的合作伙伴，作为证婚人出席婚礼，本也没有不妥，您不必自揽罪责。

    倒是我，前半生都活在仇恨里，后半生我想好好赎罪——晗晗，我已经把林子里的那间别墅写到了你名下。至于我，已经在M国的D州找好了一家修道院。等章子祁伏法，如果我还有命在，就去那度过余生。”

    玛丽的话一出口，屋里的四个男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终还是被点名的张晗，最先走到玛丽身前，拉过她的手道：

    “玛丽…阿姨。我先前恨过你，我一直认为我妈的死，都是因为你自私，你支持她替你去死，又不履行承诺将我养大。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死后，章子祁误以为是我妈带着我跑了，一直把你当成我妈，这么多年，都没放弃搜捕你。

    以他的人品，若是让他找到我们，恐怕会连我和你一起灭口。你不认下我，选择独自东躲XZ其实也保护了我。你不用去什么修道院，和我一起住就行。如果我妈还活着，知道我占了你的房子，赶你去修道院，她也不会开心——”

    张晗这番发言，在场的众人显然都没有想到。玛丽的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伸手将张晗抱在胸前。

    与此同时，B市国际机场。

    章子祁戴着墨镜将风衣领子立起来，一下飞机，便溜到附近的洗手间，关闭了飞行模式，给保镖打电话。

    当章子祁自信满满地走出洗手间，准备和保镖接头的时候，两个人高马大身穿便服的男人迎面向他走来。

    章子祁顿觉不妙，想要躲避，却瞬间被两人中的一人制服，另一人拿出警察证道：

    “章子祁先生，请您配合调查，您现在被指控为故意杀人罪嫌疑人，需要您和我们走一趟。”

    “什么故意杀人？我要见我的律师！你这是诬陷！诬陷！”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章子祁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双腿乱蹬，试图脱离警察的控制。

    “您说得是贵公司的杨律师吗？昨天夜里，他因为挪用公款，涉嫌非法走私等罪名已经被我的同事带走调查了。”

    章子祁闻言顿时愣住，立马意识到自己被令云生‘设计’了，高喊道：

    “马森快来！有人要绑架你老板！”

    可是远在接机口的保镖，哪里听得到章子祁的呼喊，章子祁就这么被两个便衣扭送回了警察局。

    与此同时，‘未名’俱乐部。

    接到喻安琪和徐浩然的电话，楚峰马上起身准备开车前往车站接人，一旁唐凝有些担心的开口道：

    “需不需要我打个电话给秦岭？素言和司马去了‘创世’这么久，也没个信儿回来，不会出事了吧？”

    楚峰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抱了抱唐凝，开口道：

    “你提醒得对，我也是心乱，都忘了他俩还在‘创世’了。这是秦岭的电话，你别着急，令先生走之前，已经把他在中国这边的权益都交代给秦岭了。他自有办法弄清司马他们的处境。”

    第二天一早，‘未名’俱乐部。

    楚峰、秦岭、司马、简素言、徐浩然和喻安琪坐在桌边，阿菊从包里拿出当初章子祁写的‘情书’，将当年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众人唏嘘之余，不由得感叹章子祁心狠程度，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凌伯伯也说了，他可以出来指证章子祁当年授意他暗害杨默，可当年的打手早就没了踪迹，他手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证据的物品。

    届时，法官很难凭他一面之词就对章子祁判刑。比起凌伯伯的证言，我们需要的是章子祁杀害阿梅姐的证据。”

    简素言一句话，桌上的众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只有不明真相的阿菊姐闻言起身，惊讶道：

    “你们不是说他杀了我姐姐吗？怎么，难道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吗？”

    “证据当然有。阿梅姐死之后，玛丽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给过张晗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卷录像带，一把刀，还有一张老照片。

    照片就是安琪他们给你看得那张；录像带…我们分析过了，里面对话的两个女人确实是玛丽姐和阿梅姐。

    可是录像太久远了没有录到人脸，章子祁死活不肯接受声音比对，而且他在M国咬死了说，就算声音一样，现在科技发达，我们也可以重新录音，在录像带上做手脚。

    所以只凭这个，没法证明录像带里那个人就是他，也就没有实际证据，能证明他杀了阿梅姐。刀子我们送去化验过了，说年头太久了，难以识别上面的血迹和指纹，也证明不了是他杀人用的刀子——”

    楚峰将现有的情况梳理了一遍，有些担心菊姐听过之后责问他们无凭无据诬陷人。

    没想到，菊姐听过之后，并没有急着发表建议，也没有指责楚峰等人，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我能——看看那把刀子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