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姑指了指莲池，继续说道：“第二种变化触发的机关，以类似天平的权衡机簧来制作。比如这个莲池水道机关，祖师爷能按照64卦384爻的变化来设定固定机簧吗？咱们先不说工艺如何繁杂，在一千多年以前能不能做到。只说一点，如此精细的工程质量，包括空间结构、金属构件等等……能保证千年不腐吗？”

    “对哦！”若夷咂舌，“祖师爷的机关居然千年不腐！”

    老道姑点头道：“所以，从目前机关的完整程度，可以很肯定的推断，莲池水道的机关，使用的是相对简单的变化机簧。譬如一种质量对等天平，每一块沉没爻石的体积和重量，都会触发机簧的刻度变化。只要沉没爻石的总体质量，不超过或不低于祖师爷预设的刻度值，自然不会触发风眼出现异常，我们都将是安全的。”

    玄元子微眯双眼，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

    若夷兴奋的不迭点头，表示明白了。

    刘伟站在爻石上，听完老道姑的机关教学，忍不住苦笑着插了一嘴，道：“师姑，祖师爷的玩意儿毕竟一千多年了，又不是不锈钢，不管是什么东西做的，泡在水里这么久，肯定都会生锈腐化，这刻度要是出一点偏差，怎么办？”

    “小子，不说话还以为你榆木脑袋！问得好，这种偏差是唯一不可抗力的因素。至于说怎么办？”老道姑仰天大笑，“没办法！无法计算，也不可避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做。只要去做了，结果如何？按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那就是听天命！”

    刘伟一句“草你大爷”卡在嗓子眼上，要不是还记得老道叮嘱千万别乱动，他恨不得跳脚大骂：说得好听，现在是老子一个人听天命，你们特么都是看热闹的。

    玄元子淡淡一笑，道：“天命也是规律，卜筮可测，没什么可怕的。三日前在三清大殿，我为今夜已经占得一卦。初时还揣摩不透其中深意，直到见了师姐你们，才恍然明悟。所以说，天命究竟如何？单从卦象上看，至少已经应验了一半。”

    一席话把所有人的胃口吊了起来。

    见老道话说一半，刘伟着急的抓耳挠腮。尽管不大信这些东西，但他最早见识的就是老道的算卦本事，所以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何况他现在正是热锅上的蚂蚁、溺水待援的旅人，哪怕面前有根稻草晃过去，他也想伸手去抓一把。

    “见我们应验一半？”老道姑忍不住问，“别卖关子，什么卦？”

    玄元子缓缓念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拽古文？

    刘伟头大如斗，不明所以。

    若夷伸出手虚划了个卦象，略作思考，露出恍然明悟的神情，点头说：“坤为地，六爻皆柔，上坤下也坤，指的是师父和我。好灵验哦，难怪师父常说，师叔善卜会算。”

    “难怪今天晚上出奇顺利，你个斤斤计较的老东西，居然愿意分享丹室古墓的利益。”老道姑呸了一声，“原来是利用我们，迎合坤卦的重阴之象。”

    “师姐言重了！”玄元子大笑道，“首先，开丹室，一直是师父的大愿，师姐今天能来，也算代表，我有什么资格阻拦？再说，卦象既然应了验，我如果阻拦，岂不是逆天而行。所以，顺天应象，上上大吉。”

    “上上大吉！”刘伟听得真切，终于舒了一口气，暗骂：直接说不行吗？非得那么多逼话，靠。

    老道姑自负说道：“牛鼻子，我告诉你，如果没我们在，今晚你什么也得不到，这三十年你又白辛苦一场。”

    “那是当然！”老道打蛇随棍上，恭维道，“师姐的机关学得师父真传，我这半吊子水平就是坐高铁也追不上。”

    “算你识相！”老道姑冷哼一声，“接下来都听我的。”

    玄元子朝刘伟吆喝一声：“听见没？”

    刘伟赶忙点头回答：“是，是，听师姑的！”

    老道姑指点着池中爻石，心中略作计算：“按距离来算，要过池塘，必须踩十二根爻石，一卦六爻，正好可以凑出两个卦象。”

    她一面解释一面吩咐道：“小子，也就是说，你还要往前踩九根爻石，明白了吗？”

    刘伟点头：“九！九！九！”

    老道姑眼神犀利，说话的语气慢慢加重：“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每次都选阴爻，也就是只能踩两根短的，不能踩长的。每次站上新爻石必须报数，等我命令才能继续，听清楚了吗？”

    “清楚！清楚！”刘伟朝另一边瞥了一眼，发现老道表情虽然阴晴不定不置可否，但凝重紧张的程度，和老道姑一模一样。

    老道姑转身对老道说：“你让小墨到池边准备。”

    玄元子闻言一震，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嘴里竟由衷赞了一句：“师姐果然是师姐，我服了！”

    若夷尽管一头雾水，但是见老道赞师父，表情禁不住有些骄傲自得。

    “少特么肉麻！”老道姑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老娘可不想再等三十年。”

    玄元子走近墨道人一番吩咐，墨道人依言走到池塘边静立等待。

    刘伟耐不住性子，问了一句：“可以开始了吗？”

    老道姑挥了挥手：“开始吧！”

    我去！

    老道婆这一记充满嘚瑟的挥手，居然让刘伟想到了慈禧。他暗骂一句，朝着侧前方的阴爻石迈了过去。

    只听“噗噗噗……”连声作响。

    巡游的鱼群开始了它们的日常捕食。

    刘伟见多不怪，有了刚才的经验，两手掌在胸前做个“苍灵术”起势，开合之间两手拍飞几个水弹。

    他站上两截阴爻石，背后袭来的水弹全都啪啪打在肩膀上。

    “一！”刘伟大声喊出数字，然后不忘调侃一句，“这些鱼也是死蠢，打不到吃的还不停喷，也不不嫌累？”

    老道阴恻恻接口：“它们可不傻，每次都是不同的鱼浮上来招呼你，看着好像只有几条，其实池子里一群接一群。你可站稳了，千万别踩水里，要不然一条鱼刺一个窟窿……”

    联想到鱼跃刺虫的景象，刘伟脑海的画面感一出来，顿感毛骨悚然，踩在爻石上的脚都开始打哆嗦。

    身后踩踏过的爻石缓缓沉没水中。

    老道姑大喝一声：“走！”

    “二！”

    “走！”

    “三！”

    “走！”

    “四！”……“五！”……“六！”……“七”……

    老道姑不歇气的连喊刘伟走了七步。

    等刘伟站定在第七块阴爻石上，已经一身湿透。

    面对鱼群仍然紧追不舍的“吐”槽，刘伟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吐出嘴里一泡水，无奈指了指池面的鱼头：“靠，你真调皮！”

    原来，刘伟站定念数字时，正巧被一发水弹打入嘴里，囧样引来若夷一阵格格娇笑。

    刘伟见离岸边越来越近，又看女神展颜一笑，心里也乐开了花，忘乎所以的摆个自觉很帅的Pose，朝若夷挤眉弄眼一番。

    “好了！”老道姑郑重说，“接下来的第八步，很重要，仔细听我说！”

    “欸！”刘伟连忙竖起耳朵，“听着呢！”

    “第八步，首先，你要挑一根离对岸最近的阴爻石。”老道姑指向对岸道，“然后，跨步过去以后，直接以最快速度，借着前冲势头扑到对岸。”

    “上岸？不是还有第九步吗？”刘伟看了看前方，估算一下距离，头有些大，“两步作一步跨，上不去怎么办？肯定会掉水里……”

    若夷不明所以，紧张的看着老道姑。

    “你，没有第九步！第九块爻石要交给小墨，他只要守定爻石不离开即可。”老道姑解释道，“既然，一千年的误差无法计算，那么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不去触发结果，而是让它始终保持在触发过程里，这样我们就有充足的时间了。”

    若夷恍然大悟，震惊又钦佩道：“师父，您太厉害了！”

    老道姑淡淡一笑，一脸受之无愧的满满自信。

    刘伟犹豫问道：“师姑，万一机关有时间限制，怎么办？”

    老道姑轻哼一声，道：“老祖宗的典籍里有记载，以时间为刻度的机关术，虽然起源于秦皇陵的水银装置，但却兴盛于隋唐之后。再说，以葛洪祖师爷的性格，汞砂拿来炼丹都嫌少，怎会舍得用在丹室机关上？”

    刘伟不懂装懂的哦了一声，不敢再吱声。

    “我看了，以你的弹跳力，跨步扑上岸的话，顶多下半截身子掉水里，别担心。”老道姑拍了拍若夷的手，“去给师叔帮手，利用丹虫吸引鱼群的注意力。”

    若夷乖巧点头道：“明白，师父！”

    刘伟看老道和若夷走到池角捡石子做准备，终于把担心压了下去，他盯着要跨越的池岸距离，开始盘算怎样才能最快上岸。

    老道姑向玄元子挥手，道：“开始吧！”

    老道和若夷向洞壁投出石子，将丹虫群吸引冒头。

    看着鱼群带动水流划向洞壁，老道姑果断朝刘伟发出指令：“小子，跳吧！”

    刘伟把牙一咬，向预定位置一个跨步迈过去，就在踩上爻石的瞬间，单足借力一蹬，借着前冲的势头，全力向对岸扑了上去。

    只听“嘭……啪……”两声响，刘伟上半身扑在岸边石径上，下半身两条腿狠狠砸在水面上。

    不等游远的鱼群反应过来，他迅速一个侧滚，从水里滚上了岸。

    玄元子口中哨声响起，墨道人立马跨步池中，稳稳当当的站在两截阴爻石上。

    莲池中，刘伟踩踏过的爻石缓缓沉没水中。

    身处莲池两岸的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默默无声的等待着。

    只有鱼群在池中缓缓游弋。

    等待，让不长的时间显得格外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玄元子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禁不住拍掌叫好，道：“今时今日，论土木机关术，师姐该是当世最强！”

    若夷兴奋雀跃的跑到老道姑身旁，道：“师父，师父，我们成功了！”

    老道姑仰起下巴，对二人的恭维显然极其受用。

    刘伟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大字型躺在岸上，懒得再看对岸这帮人，周身湿透的衣服所带来的不适感，丝毫影响不了这一刻的轻松惬意。

    毕竟，他刚刚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嘭……”

    只听一声闷响，吓了刘伟一跳。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根长绳标已经钉在身边不远处，离他的处男胯骨不到二米距离。

    我靠，射这么近，是想谋杀吗？

    刘伟一骨碌爬起来，刚要大骂吐槽，却见飞跃池面的长绳后，正是手持绳枪的若夷女神。

    他嘴边的狠话马上咽了回去，反而把大拇指竖了起来，道：“师姐眼法真准，棒棒哒！”

    若夷得意洋洋一笑。

    老道姑隔空喊道：“小子，赶紧拿着绳标，找个牢靠的地方系好！”

    “欸！”刘伟应声从地上拔出绳标。

    这时，刘伟才真正开始打量身边的地方。

    在对岸的时候，火把光亮只够看清莲池，过到池岸这边，虽然也是些许微光，却已经可以隐约见到洞中全貌。

    莲池后方，四五米开外，是一块四四方方铺满卵石的空地，方圆纵横达半亩地，四周矗立着各式各样齐人高的大石座，呈圆形分布，团团围绕着中心的大鼎炉。

    刘伟用手数了数，八个方位八个石座，分布位置参差不一，个个造型奇特，仿佛一些动物形状，看来看去，他依稀认出某个石座像极了貔貅。

    毕竟，得益于整个社会对求财的渴望，所有的奇珍异兽，就属貔貅的普及度最高。

    “石头，别磨叽，没时间了！”

    听到老道迫不及待的大喊，原本打算去摸摸鼎炉的刘伟，只能悻悻回头。

    他找了一个最靠近池岸的异兽石座，试着摇晃了一下，估摸着起码二三百斤往上。

    “找着了，马上好！”

    刘伟系紧绳标，用力拉了拉绷紧的长绳，大声喊道：“OK啦！”

    玄元子、老道姑和若夷三人合力，将绳标另一端钉牢在照壁后方，然后挂上特制的滑轮，依次顺着长绳轻轻松松滑过莲池。

    看着她们一手拿火把、一手扣着滑轮轻松潇洒的落地动作，刘伟想到刚才自己的辛苦，心里免不了又是MMP一顿乱骂。

    “哇哦，都是山海经神兽！”

    若夷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手机对石阵拍个不停，撸撸这个摸摸那个，眼中尽是震惊和欣喜。

    玄元子和老道姑径直走到石阵中心，围着鼎炉连续转悠了好几圈。

    两人不住摩挲着鼎炉外层大块大块的铜绿，目光里尽是贪婪和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