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杀
在殷先生的认知里,黑夜比天光更可爱。因为,黑暗会激发人的无尽的创造力,白天是现实的牢笼,有社会规则,有法律界限,有道德标准,而夜晚则可以让精神突破这层障碍。所以很多人在晚上,干了自己白天想都不敢想的事。就比如暗杀,这件事如果在晚上做,自己就会发挥一些想象力,给它增加一点乐趣。他准备在第三层院子的仓库里放一把火,把J力吸引过去,再来个声东击西,悄悄的潜入到最后一层院子。
再次来到Q市总工会康复医院的门口时,他摸了摸腰间的攮子,殷先生显得很轻松。有时候,殷先生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的枪法精准的离谱,却还是喜欢用刀,这把刀陪伴了他将近二十年,抚摸它的时间比自己抚摸女人还要长,想到这,殷先生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这种联想还真是不着边际的可笑。
深夜,在这样幽静而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人们睡得早,此时也正睡得香。殷先生捋着墙根,约么差不多到了第二层院子,他翻墙跳了进去。房子里都是暗的,唯一的照明设备是院子里竖起来的一根长木杆上面挂着的一盏电灯。光晕因高度而昏黄,到处是黑暗的影子,影子是好东西,殷先生可以遁隐身形。
穿过月亮门,黑黢黢的仓库就在不远的地方。煤油,他的zippo打火机燃料,还剩下多半听,足够了。他把煤油喷在了仓库的刷着紫红色油漆的木门上,黑夜里一点花火,火焰立刻燃烧起来,火势意想不到的强烈,一瞬间就照亮了夜空,当然,也照亮了他阴森的脸。
值夜班的民J第一时间发现了火情,立刻呼喊着赶到了前院,流动执勤闻声也跟了出去。四个负责看守的JC都离开了院子,走廊里空空荡荡。殷先生的脚步从容而淡定,行走在走廊里,依旧像一只黑豹在潜行,手里也依旧握着他那把一尺多长的攮子。只有两个病房没有上锁,隔着门上的玻璃向内窥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正趴着窗向前院观望。殷先生心中一动,黎老虎!
殷先生不确定门是否在内部反锁,所以他试着轻轻地拽了一下,果然,门开了。他转念又觉得自己过分多虑,JC为了防止犯罪分子有自残行为,随时都要保证门的畅通,怎么可能在里面设置门锁呢。可就在他迟愣的一瞬间,窗前背对着他的“黎老虎”转过了身,一把J用77式手枪的黑亮的枪口对准了他,殷先生大吃一惊……
就在一个月前,农历新年刚过,一个周密的逮捕计划就在Q市GA局确定了下来。J方已从黎老虎的审讯中获知了联络方式。费尽周章,康鹏终于联系到了人,他假称自己是西南部位高权重的某位官员,因为和黎老虎往从甚密,担心他把自己供出来,所以肯斥巨资要杀人灭口。至于杀手的人选,康鹏点名要聘用价格最高的殷先生,没有其它理由,拿最多的钱,可以办最放心的事。
可是,雇主是假的,情报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白天看门的大爷是位老刑侦,化了妆的殷先生一出现他就知道鱼上钩了。
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
……
殷先生知道自己上了当,转身就要跑,康鹏的枪口向下降了一寸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枪。殷先生顿时觉得小腿肚子好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个趔趄之后钻心的疼痛向大脑传来。跑,迅速的撤离哪里还管得了疼痛,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可是,在隔壁的那扇门里,已闪出一个身影,多么熟悉的身影,这是他第三次看到那个人。他手中正握着一柄蒙古匕首,目光中充满杀机。
秦希和康鹏打赌,这位大名鼎鼎的殷先生首先开的是哪扇门,输了的那个人要在庆功宴上喝得不省人事。很显然,秦希输了。但,面前最要紧的,是要抓住这只绝境中受了伤的猛兽。直接击毙太容易了,但一号局长严令,要活的。因为这对下一步的案件侦破至关重要。无疑,这给抓捕增添了极大的难度。怎么办?怎么抓?想擒住一条剧毒的黑曼巴蛇,必定要经验丰富的捕蛇者去展开面对面、一对一、实打实的较量,但殷先生比蛇更毒辣,更迅捷,也更危险。
未动手,四目相对的殷先生和秦希的,在意念中已经对话。
“闪开!”
“绝不,已经让你逃了两次,这次你没机会了。”
“那你只有死!”
“我不怕死,你呢?”
殷先生一丝冷笑,拎着攮子冲向了秦希。身后的康鹏刚刚从病房出来,就看到了令他用余生的全部时间都不可能忘却的血腥场面。
两个人挥舞着短刃,面对着面,在互相劈、砍、刺、撩,那动作在黑暗中像两只缠斗的蝙蝠……
殷先生倒在血泊中的时候,秦希喘着粗气,低着头俯视着失败者。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厉害的劲敌。如果不能用最直接和最快的办法解决掉他,他相信设伏的JC里没有人能拦住殷先生,而且一旦失控必定会造成难以估计的伤亡。
殷先生身中三十七刀,刀刀都避开了致命处,左臂韧带被切断,右手的三根持刀的手指被削掉。
秦希深身中三十四刀,但有两处致命伤,一刀刺穿了左腹,一刀从胸上肋骨缝平着刺入伤及了右肺。
这是殷先生人生中第一次失败,输的心服口服,他从未见过如此冷酷的人,对头人的刀太快了,而且越来越快,自己的刀却越来越慢,在意识到毫无胜算的时候,他甚至不愿意再出手,他太累了厌倦了杀手的生活,他想把自己的动脉迎上去,在鲜血喷涌之后,结束自己的一生。
忽然,殷先生想起了他杀掉的第一个人,那年他生了重病,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身无分文,为了让他吃上一顿饱饭,向一个杀猪人出卖了自己。用仇人的刀杀掉仇人,再酣畅淋漓不过。
此刻,倒在地上的他想念起了自己贫穷的故乡,瘦弱善良的妹妹和自己不幸的童年。
同样不幸的人,却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人生方向,有了不同的结局。这就是命运,人可以笃信命运的必然性,但永远不能说它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