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他已经走了。用了早膳，却听人说皇后来了。这确实叫我意外，毕竟陈庭钧说过我可以不去凤仪宫，只是没想到那荔知愿意屈尊过来。

    我起身朝外走，到了殿门口凤驾已到了。

    “宋贵妃，你的宫女方才还说你还没起身呢，这不本宫来的也是巧刚进来你都梳妆打扮好了”

    荔知的话阴阳怪气的，我又哪儿听不出？

    只是二年多没见了，她也没什么变化，唯独这一身的凤袍和那凤簪首饰将她衬的更是华丽金贵了几分。

    她入了殿门，挑眉盯着我。我笑着朝她行了礼数。

    “原还担心宋贵妃刚入宫不知礼数，如今看是本宫多虑了”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荔知朝着内殿走去，却又突然顿步回头和我说着。

    “皇后来昭阳殿不是要和我说什么吗？我倒是没有要和你说什么的”

    她怎么变得性子急了？从前她可是藏的很好的也耐得住。我眉眼弯弯请她上座，彩蝶又奉了茶过来。

    我抚着金镯子，才缓缓说“早晚都是要去凤仪宫请安的，没想到皇后先来了”

    “你一回宫，陛下就把宫里最好的都给了你。本宫这凤位想必早晚也都是你的。宋萝，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到底喜欢我什么？刚端起茶杯的手也微微一顿，我也不知阿。也许是从来没有人拒绝他他觉得新鲜？又也许，是真心的。可是谁知道呢？

    “皇后娘娘，这问题不该问我。如果你不主动，我们可以相安无事”

    我说着，朝她看去。

    “相安无事？本宫也希望如此”

    荔知盯着我却笑了出声。我瞧着她那张脸一时间有些错愕，突然又觉得有些陌生。搁下茶盏，我又想起了陶氏。

    “东宫的陶氏，没有在后宫吗？”

    “她？你倒是惦记旧人的。她因私放你出宫被陛下打入了冷宫，没多久就病死了”

    病死了？

    荔知的话叫我一愣。想起那张娇俏脸来，突然心口好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又慌又难受。她活的那样聪明，怎么会病死了？

    “你也不必愧疚，她那样的身份能得幸已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荔知说的云淡风轻，也许这点事在后宫压根不算是什么事情吧。

    愧疚吗？也许是的吧，心里总是觉得堵住了一样，憋屈的很。我若没有回到这，也许永远都不知她的结果，也许都是命，躲不掉的。

    我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一条。

    “你如今是皇后了，这个位子好玩吗？”

    我侧目过去，却见荔知脸上已无了笑意，反是添了一道愁丝和犀利。

    “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想成为你，也只是想要知道想要体验当皇后的滋味儿，可却并不是一直想要。”

    “你以为他真的什么都可以给你吗？”

    “要不，我试试？”

    荔知望着我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我的笑意却是愈发浓郁。她除了背后家族可什么都没了，她又要争宠又要担心自己的位子，这样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在荔知离殿后，昭阳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午后陈庭钧在昭阳殿内批了折子，直到殿内亮起烛光我这才觉得有些乏了。二人用过晚膳后，我就叫彩蝶准备了蜡烛纸钱。

    又亲自在香炉内点了安神香催眠，这才换了衣裳朝外走去。

    “娘娘，宫里不能烧纸钱的”

    彩蝶提着篮子领我朝着冷宫处走去，却又于我说着。

    “没事，出了事被发现了，我在呢，不会叫你受罚的”

    “奴婢倒不是害怕受罚”

    这幽幽长巷在夜晚显得格外凄凉，也格外的阴冷。这地上彩蝶说平日里除去那些巡逻的宫人

    是没有人来的。

    停步在一个落锁的宫门前，我朝着门缝内看了看，里头的院子杂草丛生，荒凉至极。

    “这地方，她是住的？”

    我喃喃自语，如此的荒凉破败，被关在这不染病也要疯掉吧？想着心口便隐隐作痛起来，若非陶氏帮我，也不会如此。

    兴许今日还能穿着华衣吃着可口的菜肴，盼着皇帝宠幸。

    彩蝶将篮子内的东西取出，我蹲下身子，揭开宫灯罩子，点上了两个白烛。又将糕点一一摆放起来。

    彩蝶将纸钱取出，我接了过来，纸钱在火苗下很快便燃烧了起来。照着脸颊微微一热却又很快恢复了阴凉。

    我将烧了一半的纸钱朝着破败的宫门上一放，看着它们一点点的燃烧而尽。

    地上的灰烬又随风而扬，就好像是陶氏晓得了今日有人来看她，带走了。

    人影从远巷而来，一团新燃起的纸钱照亮了来的人，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拿着酒杯洒过门前，这才缓缓交给彩蝶。

    “宋贵妃，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确实不小，私祭是大罪，何况还是一个冷宫的妃嫔。

    “皇后娘娘怎么知道我在这？”

    荔知是埋了眼线？

    可昭阳殿上下都是陈庭钧的人。还是这荔知如今这般有本事了？又或者我来的太过“大张旗鼓”了？

    “宋贵妃自己犯错越规矩，人赃俱获，宋贵妃却还是不知错在何处，丝毫不悔改，竟还问起本宫来了？”

    从前荔知躲在陈庭钧身后总是需要被他护着，如今倒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本事也长了。

    “我是给陶氏烧纸钱了，怎么了？”

    我从她脸上扫过，又看到了她身侧站着的女子，瞧着打扮模样也应是嫔妃，却是我不认识的。

    “怎么了？既然贵妃不知错，来人，给本宫带回去！”

    彩蝶慌张的跪了下来说着求饶的话，又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我袖口，我知道彩蝶何意。无非是要我认个错。

    可是我有错又如何？陶氏因我而死，我理应祭拜。哪怕是违了宫规。

    “皇后，私烧纸钱我既然做了，就不怕被你责罚”

    荔知抬了手动了动手指，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便朝我而来，一左一右直接将我肩膀一按押着，虽是女子可这力气真是不小，被押的动弹不得。我冷眼看去，朝着荔知直视而去，又问“不知皇后娘娘，是打算要将我打入冷宫，还是废除贵妃尊位？”

    话音刚落，一侧的宫女直接朝着后脚踹了一脚，一个剧痛直接跪了下来。

    “放肆！皇后娘娘在此，轮得到你放肆？！”

    那宫女恶狠狠的说着，抬手便甩了一个耳光子过来。顿时口腔之中一股血腥味袭来，两眼更是一阵晕眩。

    “娘娘！”

    彩蝶着急的声音响起，跪着爬到了我跟前。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她这一次吧”

    这小丫头真是还挺护着我的。

    “来人，把主仆二人带回去，押入慎刑司！”

    彩蝶的声音再度要起，却直接被荔知的宫女狠狠的甩了几个耳光子。我瞧彩蝶的嘴角出了血，脸颊更是红肿，心下不由怒了。

    “朕看谁敢？”

    正欲说，却听到了陈庭钧的声音，我顺着看去，只见他快步匆匆而来。

    “没事吧？”

    陈庭钧温声响起，扶着我起了身，可膝盖却疼的难以站立，只得靠在他怀中。我朝荔知看去，她面色还真是难看的很。

    “臣妾教管不严，宋贵妃在这私祭，烧纸钱，乃有违宫规，臣妾正要惩罚呢”

    “此事是朕准的，也是朕未于皇后你说明，此事是朕疏漏了”

    “陛下！此乃违逆宫规祖制，这让六宫知晓皇家威严何在？”

    别说是荔知了，连我都有些难以置信，我点了安神香催他入眠，偷偷过来此处，他不生气？还要替我掩护？

    “既然是有损皇家威严，你身为中宫，理应收拾好残局”

    我抬头望着他那张脸，一时间失了神又一时间觉得心虚愧疚。

    陈庭钧都如此说了，荔知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我对上荔知双眼，她丝毫不掩那份厌恶和冷意。我方才便准备好了受罚，可陈庭钧却揽下了此事.......

    “走不了了？”

    陈庭钧的话将我唤了回神，我还未答话，便被他抱起，一步步往回走。经过荔知时，我特意瞥了她一眼又匆匆垂了眼。那样恨不得将我吃了的眼神真是看不得。

    我任由他抱着经过那长长又阴冷的宫巷，几经欲言又止，眼前也是由阴转明。

    回到昭阳殿，他宣了御医给我瞧，皮外伤倒也无大碍。

    我将长裙落下遮去了淤青，他却又掀起，一点点的将药膏涂抹上去。

    “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犯不着为了我揽下此事让六宫寒了心”

    陈庭钧抬眼瞥了我一下，才说“只要不寒了你心就好，别人，我不在意”

    玉指揪着身下的锦褥深深陷入。心虚愈发浓郁了。

    “我只是想去瞧瞧陶氏，我知道不该烧纸钱的，可除了我没有人还能想到她了”

    陈庭钧蹲在地上捧着我膝盖对着伤口轻轻吹着，我瞧他认真的模样有点失神，又伸手将他一推。

    “堂堂皇帝不该如此，被人知道了不得骂我红颜祸水？”

    陈庭钧低声笑了，将药瓶盖上，便坐在身边手臂一伸，将我抱着躺到了塌上。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