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灼坐在公交车上，把钱数了又数，又盯着小票看了老半天。

    焯！

    这儿消费这么贵么！

    坐趟公交就把安德烈娅给的钱用掉了近八分之一！

    还是说，北田监狱这边实在太郊区了？离城中心太远，这是长途车？

    但不对啊，虽然他之前往返时没心思注意车外，但印象里并不是太远，半个来小时车程，在他原本的世界市里一个区都还没出好么。

    他看着窗外，路旁大多是红顶、蓝顶、灰顶的独栋房屋，一般只有一层或两层高，很像他原来世界的西式别墅，但看起来风味要地道得多。

    这些住宅前都有小片草坪与花园，各色鲜花衬着绿树很是好看。

    一路驶过，没有见到红绿灯，全是通过圆盘转向。

    不仅马路很窄，双向各只能容纳一辆车宽，圆盘也大多很小，这辆公交车转起弯来时不时得借道。

    有的圆盘中心，就那么小点的地方，还种着树，大多不是绿色，在这个时节里有的是满树金黄色叶片，有的是水红色，各不相同。

    这是韩灼来到这个世界十多天里，正儿八经第一次仔细看到科莫城的模样。

    城市很美，也很干净。到处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郁，但确实店面几近全关，路上行人也很少。

    公交一路驶过两座石桥，对这韩灼还有印象，似是科莫城中的主要桥梁。

    过了第二座桥后，车辆东拐西转地从住宅区里穿插而过，没过太久，到达了一座宏伟的红色尖顶大教堂前。

    “圣·希尔大教堂到了！”司机师傅喊道。

    全程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一路上既没报站，也没线路显示，任何提示都没有，全是乘客自己按铃提示下一站下车。

    韩灼好奇地抬头张望，只见司机师傅扭过头来喊道：“小伙子，到地了！”

    韩灼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见司机师傅点头，这才忙不迭起身下车。

    他拿着便签纸，看看这座教堂。

    这是免费学语言的地方？不会是他听错了安德烈娅的话吧？

    但不论如何，还是那句话，来都来了。

    他没心思多打量，径直入内找到一位看起来神父模样的男士，将便签纸递了过去。

    神父看了纸，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多说，直接领路将他带到了一个不大的房间内。

    只见一名身着朴素风衣的男子正站在台上讲课，年纪看着不到三十，却有一头少见的银发。

    韩灼哪怕是在这个全是西方人面孔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天然发色，不由多看了几眼。

    讲台下坐着一群看起来从几岁到十几岁年纪不等的孩子，衣着简朴，都是洗得发白的旧衣，但看着勉强还算干净。

    韩灼被神父安排在一个孩子身旁坐下，又去与那位银发男子说了什么，接着便离开了。

    韩灼不自在地挪了挪座椅，但还是静下心来。

    “这个词是冰川。”银发男子从小保温袋中拿出了一块冰，“很多大冰块在一起，就是冰川。”

    他的措辞并不精准，但用语十分简单，连韩灼都能看懂、听明白。

    有个孩子问道：“科莫也有冰川吗？我从没听说过！”

    男子温和笑道：“科莫没有，整个西州都没有。但在大陆东部的一座高山旁，可以见到。”

    “哇！东边！”小孩子们纷纷惊叹起来，“维斯洛特先生，您懂的真多！比佩林神父还博学！”

    ……

    时间一晃而过，教堂钟声响起。

    孩子们顿时激动起身，叽叽喳喳地向外跑去。少数几个孩子，临走时还没忘了先生，欢声笑语地喊了句“谢谢”便也冲出门去。

    “到午餐时间了，一起去？”

    银发男子把东西简单一收，拎着背包走到韩灼面前。

    “谢谢。”韩灼起身，顿了顿，问道：“午饭，在哪？钱？”

    “不用钱。”银发男子神色不变，不带丝毫嘲笑，“教堂免费提供。教堂，就是这里。免费——就是指不用钱。”

    韩灼点点头，手在口袋里不自觉地捏了捏余钱，立刻跟紧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你是，这里的……？”韩灼想问“神父”这个词，不会，想说“老师”，也不会，一时卡住。

    但银发男子不愧是给一群文盲小孩讲课的人，立刻明白了韩灼的疑问。

    他笑着摇摇头，答道：“我只是个旅行者，简单来说，就是走过不同地方的人。”

    “旅行者。”韩灼重复念道。这个词和解释，他总觉得不是单纯的旅游爱好者。

    “我的名字是希尔斯·维斯洛特，你可以叫我希尔斯。”

    韩灼点点头：“我的名字，韩灼。”他突然想起安德烈娅提到的地名，“索伦托，是这么说的？希尔斯，你知道那么？”

    希尔斯闻言，眨了眨眼，看向韩灼。他湛蓝色的眼眸似是忽然变得异常深邃，但只一瞬间便恢复成普通模样。

    “知道。在大陆的最东边。”他把玩着手中的冰块，“怎么？”

    韩灼愣了愣，之前他没把冰块放回袋子里？没印象了。

    “韩灼？”

    希尔斯的声音让韩灼回过神来，这还是他在这里听到自己名字发音最接近标准的一次。

    “哦，我想问，我是，索伦托，人？”

    希尔斯皱了皱眉，但很快反应过来韩灼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你？不，不，你不可能是索伦托人。”

    他顿了顿，语调有点奇怪。“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韩灼：“……”我知道，但我能说么，说了你也不知道。

    希尔斯打量了下他的神情，了然笑道：“下午我给你补课，突击教学，保证你进步神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