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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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道唯争

    秦息语让荆易再试一次,并让他在开始之前先运行一遍《灵蒙玄经》。

    站在昌运阵入口处的荆易于是在众人注目中,盘坐在地,运行起灵蒙玄经。

    温暖的气息由丹田处缓缓流动到四肢百骸,荆易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寂静的星空中,周围所有的人与物都消失了。

    荆易真的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只要一掐诀运行这套功法,自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来,让他脱离了原来的世界,来到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在这里,他听不到别人的指指点点,见不到别人的交头接耳,如此安静,如此心旷神怡。

    围观群众大致看得出来荆易是在修炼什么功法,但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还是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颇感无趣。

    好在下一刻荆易便张开了眼,站起身子。

    群众的兴致一下子被重新带动起来了,连忙看向荆易,都想看看今天为他而开昌运阵的少年,还修习了灵气功法的少年,究竟能不能走过昌运阵。

    只见少年大跨步进入昌运阵,一路稳步向前,穿过百尺石阵,走出了昌运阵。

    有人屏着气,直至荆易走出昌运阵都还没来得及换第一口气。

    告示石的树形法纹全亮,宣告着荆易通过了昌运阵。

    众人惊讶,欢呼。

    十年了,下石村终于又出现了一个走过昌运阵的人。

    荆易看向秦息语,却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村长和几个热心肠的村民激动地围着荆易,为他祝贺着。

    如此热闹了一会儿,村长驱使这帮村民帮忙收拾昌运阵,荆易得空走到张老先生面前。

    “哈哈,行!也算不负灵师大人所望。”张老先生也甚感喜悦。

    荆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张老先生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走到一旁。

    “既然你已经走过了昌运阵,那你便是可以走出草禾山海了,只是啊……”张老先生望着远方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记住,外面的世界跟我们草禾山海最大的不同就是,外面有无数的灵气修士,我知道你也向往那个世界,想要成为一个灵气修士,可是啊……想要得到什么,究其本源就是‘争’。”

    荆易重复了一遍:“争?”

    “你想要成为一位灵气修士,那你就要跟别人争夺资源,包括灵气、功法宝具、他人的教导等,大道拥挤,你起步又迟……唉……”

    荆易犹豫道:“我……不是很想成为……”

    “你想接触灵气,成为灵气修炼者,但是不想成为灵气修炼者当中最优秀的那个,对吗?”

    荆易点点头。

    “你还是像在私塾时一样,”张老先生神情凝重:“读书时,你不是同学中最有天赋的人,也不是最努力的人,你不是很爱学习,但也从不逃课,上课作业都算认真,但也止步于此,因此你在同届学生中并不是最优秀的那个。”

    荆易点点头。

    “学习不争,你损失的只是些可有可无的知识,对你的人生影响倒也不大。在草禾山海内,你对灵气修炼不争,也没什么影响,毕竟大家都是这么点等级,修炼再高也就同我这老头一样,炼体五层,可是我这五层对你可有什么严重威胁吗?但在外面的世界,灵气修炼者是用拳头说话的,你在灵气修炼中不争,你的整个人生都落于人后,你会遭遇许多比你强得多的人,幸运的话你可以躲躲藏藏唯唯诺诺过日子,不幸的话,便是客死他乡。”

    张老先生一番话让荆易醍醐灌顶。

    是啊……灵气世界的一面是快意恩仇,无边神通,另一面却是危机重重,命比纸薄。

    又妄想着进入灵气世界,又不想沾染灵气因果,哪有那么好的事?

    “老头子我已经离开那个灵气世界七十年余年了,说不定现在外面的世界大变样了呢,刚刚说的,也就是些自己曾在外游历时的想法,你且做个听便罢,最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的。”

    荆易点点头。

    张老先生说完要走,顿了一下,又转过身来,说道:“你走过了昌运阵,不日便可出草禾山海,按照传统,我且在此代替草禾山海跟你道声贺,祝愿草禾山海少年荆易,武运昌隆。”

    荆易家中。

    荆易一入院子,叫了声娘,雯娘便急匆匆跑了出来,荆大山抱着一箩筐下石饼,紧跟着出来。

    “诶呀我就知道我儿子能行,不就走个昌运阵嘛,肯定能走过的。”雯娘喜笑颜开,手停不住地帮荆易拍掉身上灰尘,看来是有人先行告知了父母自己通过昌运阵的事情了。

    荆易心知是秦息语的功法才让自己走过昌运阵的,但还是不打算扫了母亲的高兴。

    “来来,这些饼你带着,外边的也不晓得又没有这种饼,不过就算有,也没你娘我做的好吃。”

    荆大山把那一大箩筐放在石桌上。

    荆易知道父母从昨天开始便开始做下石饼,今日自己走昌运阵的时候他们没来看,便猜到了是要做给自己带走的,可是这么大一箩筐全让自己带走,也太……沉重了吧。

    “这也太多了……”

    “诶呀这才多少?你在外面几天就吃完了,到时候想吃还吃不到了呢……”雯娘絮絮叨叨,荆大山也应和他的妻子,让荆易带上吧。

    荆易有些头疼,想着该怎么把拒绝说出口。

    雯娘却突然背过身去,在脸上抹了一把,但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没有转回身体,身体微微颤动着,最后还是往屋里走了。

    是哭泣。

    荆易看得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母亲。

    荆大山也看出来了,拍拍荆易的肩膀:“也没多重,你找个袋子装上带着吧。”

    说罢荆大山也往屋里走去。

    荆易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这是二十年来,荆易感受到父母对自己最为浓烈的感情。

    不善言辞的父母,在即将失去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还是没能用语言表达出自己的不舍。

    荆易莫名地想起杨轻意的母亲。

    有一次荆易和杨轻意周咫几个小伙伴在山上玩,杨轻意从树上摔了下来,腿上全是血,所有孩子都吓哭了,杨轻意却咬着牙说不要告诉她母亲,后来大人们来了,她的母亲跑得最快,她一手摁着杨轻意大腿处的伤口,一手抱着杨轻意,不断安抚她,嘴里竟没有一句责骂。

    然后杨轻意便哭了,哭了很久。

    荆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也许是觉得,要是当时受伤的是自己,母亲会一边帮他止血,一边臭骂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