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死在真楚三年的深秋，其实要是那时候胭脂还活着的话，她肯定会说，要不是四年前的破事，红泥可能早就嫁作他人妇，而不是困死在这座梦红楼里面。

    不过，胭脂早就死了，死在了真楚二年的冬天，胭脂接不到客人，水粉有过于出挑，连红妮都说水粉的天赋太好了。

    梦红楼里的姑娘说，是胭脂不满意水粉出师单干，次次要抢红泥的风头，明明红泥当年，是为了给水粉一个重获新生的机会。

    但是，胭脂还是闯下了大祸，陪酒的时候喝多了，招惹了红泥的客人，红泥劝不住，客人活生生把胭脂给打死了。

    梦红楼的老鸨把胭脂丢出去埋了的时候，还是红泥和水粉一人出了一半的银两，给胭脂打了一副上好的棺材，才让胭脂体面葬在了荒山的山脚下。

    不过，到红泥死的时候，老鸨自己打算掏腰包的，结果水粉不让，硬生生叫了几个跑堂的，把红泥用草帘一卷，扔到了城外乱葬岗。

    因此一事，梦红楼的姑娘们都有点怕水粉，水粉明明是红泥手把手教出来的，是胭脂带着在梦红楼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就连水粉的梳拢宴，也是红泥提前半年招呼自己的恩客来给水粉一个小丫头捧场子，才拍出了梦红楼近二十年来最高的身价。

    十万两雪花银

    结果水粉倒是在江南一带一炮而红，就开始笼络人心，抢红泥的面子，红泥的恩客，不是来找红泥的，是来找水粉的，甚至于，红泥的老情人，陪着红泥从京都来到江南，最后也成了水粉的裙下客。

    而红泥自己，虽然风头被抢，胜在阅历深厚，老客居多，不过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也日渐消瘦，郁郁寡欢，更别提老情人柴树生都被水粉给抢走了，春天开始就病气怏怏的，要不是红泥跟着老鸨也有十几年了，老鸨早就甩开红泥让她自生自灭了，哪里还会请郎中上门，给红泥看病。

    结果病没治好，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老鸨来红泥屋子里，看见水粉守在床头，而红泥……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气了。

    当时吓了老鸨一跳，她还以为是水粉杀了红泥，腿脚都有几分哆嗦，结果水粉就笑着看向老鸨：“妈妈想什么呢？红泥姐姐去了，妈妈以为是我下的杀手么？好歹红泥姐姐也是水粉的启蒙恩师，水粉没有那么狠心，不过看红泥姐姐病得厉害，来看望红泥姐姐，谁曾想，红泥姐姐承受不住树生哥哥来楼里找我的事情，打击之下，去世了。”

    老鸨冷汗直流，她见过不少女孩的死状，甚至她手上也不是干净的，可今天看见当年连因为房间里没有灯而哭泣怕黑的小姑娘，亲手送走了感情不错的姐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妈妈我，当然相信不是你杀得红泥，红泥她本来就要病死了，红泥她怎么不早点病死，昨天病死就挺好的。”老鸨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那……妈妈我出钱，毕竟红泥死了，人不能没有棺材，死人走的得体面点，有棺材，红泥安心。”

    水粉不顾老鸨说话乱糟糟的，伸手合上红泥的双眼，才说话：“妈妈何必如此大的阵仗，红泥姐姐以前是给楼里挣了不少钱，不过……妈妈给红泥姐姐治病也花了不少钱，我看棺材……就不用准备了，红泥姐姐向来喜欢干净，赤裸而来，赤裸而去，卷一帘草席，裹着丢在乱葬岗，说不定世上孤魂野鬼多，红泥姐姐到了下面，还能遇见恩客，妈妈你说呢？”

    老鸨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真的没想到水粉能够怎么狠毒，红泥，怎么也是楼里数得上名号的好人，还对水粉这么好，结果水粉说把人扔在乱葬岗就把人扔在乱葬岗。

    她还想说两句什么，看着水粉那双笑吟吟的眸子，她咽了口唾沫：“就听你的吧。”

    慌乱地离开了红泥的屋子，独留水粉怀里搂着一具尸体。

    红泥被抬出去的那天，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姐妹想跟着去送一送，如果以后离开了梦红楼，也能知道去哪里，跪在那块土地上，磕头上香，是给早逝的红泥。

    结果水粉当天招呼了一大堆客人，几乎是楼里的每一个姑娘都有客人要陪着，连老鸨都忙着拉姑娘招待客人，顾不上去管红泥一个死人的事情。

    就这样，红泥在真楚四年的冬天，永远的消失在了红尘里。

    不过这件事情被添油加醋的传到了赵玉娘的耳朵里，童奚说的乐呵，不过赵女娘正忙着创办女学，孩子已经三岁的琉水也忙着在学堂里教小女娃们识文断字。

    听了一耳朵之后，赵玉娘才问道：“朕叫你去江南，是去封查东蒙山矿藏，你倒好，跑到青楼里烟花嬉戏，你自己胡乱朕不管，要是带坏了白乐和琉水，看朕怎么收拾你小子。”

    童奚连忙躬身，嬉笑着：“陛下莫怪，江南东蒙山一带矿藏自从陈家到了之后，就收归国管，草民前去封查的时候，探查情形，无心……可能并没有回东蒙山，不知道去了哪里。”

    说到此，两人皆是面色沉重，自从两年前，无心打伤杨季琛后消失，此后便寻四年，也没有找到无心的踪迹，除了江南武林一带还偶尔有红玉的消息……倒是很久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即使如此，赵玉娘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无心一记回马枪，打的赵玉娘措手不及。

    不过，赵玉娘还是如此说：“这样的话，你和白乐安顿好京城的事情，就前去江南找我的师叔柳桃红，当初分开的时候，她是和一名江南侠客一起离开的，应该会和武林有些关联。还有，琉水……她不想带着孩子继续住在京城，等你们安顿好，就带她一起去江南，安置她在江南住下。”

    童奚点点头：“陛下，您……”

    赵玉娘正垂头批阅面前的奏折，其实童奚是想说，白马寺也在江南，如今已经是第五年的春天，真的不想去江南见见故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