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什么，过来换个银行卡而已，不然下个月怎么划扣电费？”

    狄杰靠在柜台上，显得有些不耐烦。

    柜员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资料呢？”

    “什么资料？”

    “就是登记资料啊，房产证，户口本，身份证，银行卡……”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些人的不靠谱，以及阅读能力上的障碍，柜员并不生气。

    “没带的话，把那些东西带过来，然后重新取号，排队，就这样，下一位！”

    “等等！”

    狄杰这时候脸上才有了笑容，语气里也带上了一种柜员已见惯了的讨好意味。

    “好不容易来一趟的，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能。”

    柜员看都没看他，“下一位！”

    “要不，你告诉我一下，之前电费是绑在哪个人的卡下面，我回去问问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嘛，拜托。”

    狄杰双手合十。

    “好吧！”

    柜员叹了口气，“要不是看你长的帅，我理都不会理你啊。”

    他按动键盘，“哪个地址？”

    “铁雨街十三号。”

    “没有这个地方。”

    柜员的手离开键盘，脸色怪异。

    这是狄杰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感到意外。

    但柜员的呢喃又不由叫他警觉起来。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问这个地址？”

    “很多人吗？”

    “其实也不多，你是第二个，另一个……”

    柜员指着走向门外的男人，“喏，刚才他也是那样问的，你们两个……”

    他转过头来时，狄杰已经不见了踪影。

    ……

    狄杰看起来走的很悠闲，脚步却不慢，在人群中与逆行的人擦肩而过时，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

    即便七拐八弯的巷子和街道中穿梭，那个男人也没有在狄杰的视线里消失过半刻。

    从背影和侧面看，那是一个中年人，戴着老土的眼镜，脸上有些发福，或许是因为久坐的关系，体态也显得有点臃肿。

    绕过街角后，那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在书店前踱了一圈，紧接着便背着手，慢悠悠走了进去。

    狄杰在门外也同他一样，踱了一圈，接着也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跟别处书店没什么不同的地方，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当下最有话题度的名人传记。

    稍微旁边一点的地方，则是放着各种在狄杰看来可以按斤卖的鸡汤和厚黑学理论。

    随手抽出一本小说，狄杰站在离那个男人不远，也并不足以引起对方注意的地方，随意翻看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盯着他。

    那个男人的怀里捧着一本佛洛依德，另一只手则正将一本叔本华从书架上取下来。

    等狄杰再从书本上抬起头时，那人已经站在了他的旁边，满脸是和煦的笑容。

    “朋友，你在看小说？”

    “随意翻翻而已，”狄杰将书本递过去，“《断魂枪》，你有兴趣吗？”

    “以前看过。”

    他点点头，“后来不爱看了。”

    “怎么，嫌它太通俗？”狄杰将小说放回书架上。

    “不，恰恰相反，是因为它太深奥了。”男人笑道。

    “有你手上的康德深奥？”

    “都一样的，不管是哲学还是小说，不一样的文学体裁而已，我有时候看一些儿童绘本，也会有一种觉得它玄奥的感觉。”

    “那倒是挺有意思的！”

    狄杰与他对视，对方那藏在镜片后的眼镜被浓重的反光掩盖，一时看不出虚实。

    顿了顿，男人说道：“为什么跟着我？”

    狄杰没应声，只是将桌游店的名片亮了出来。

    “果然，你也是玩家。”

    男人冲他伸出手，“我叫白恩，是洛州大学的老师。”

    狄杰愣了一下，丝毫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坦率地将自己的身份如实告知。

    “是真名，”白恩强调，“用我的学生发誓。”

    “狄杰。”

    两人轻握了一下手后，狄杰迅速将手收回。

    “你似乎不太相信我？”白恩笑道。

    “我尽力了，”狄杰面无表情，“一个玩家要相信另一个玩家，是很困难的事情。”

    白恩点头，“想要在无间游戏里生存下来，本来就需要超人的胆魄和谨慎，只要稍微不注意，就是再强你也会死掉。”

    见狄杰眼神怪异，他解释道：“我已经经历过两次无间游戏了，并因此得到了许多别人所没有的体验和知识，比如，我现在已经知道铁雨街十三号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狄杰皱起眉头。

    “跟我来。”

    走出两步，见狄杰没有动作，他又笑道：“放心，在无间游戏以外，玩家们不会是敌人，就算我杀了你，也一点好处都没有。

    既不能吞噬卡牌，也不可能会少掉一个敌人，你以为无间游戏一定要凑齐六个人才能开始吗？

    其实在茫茫人海之中，隐藏着的玩家人数，还有即将成为玩家的人，远比你想象的更多，而且很大概率，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坐在一张桌子上玩游戏。”

    说完他又自顾自往前走。

    虽然这番话没有降低狄杰的警惕，但他还是跟在白恩的后面，走到了最里头的几个书架之中。

    这里堆放着满是灰尘的地图和别的册子，显然都是卖不出去，或者压根无人问津的东西。

    白恩从里面拿出一本地图册，轻轻吹飞上面的灰尘。

    “现在的人不需要看地图了，有那么一点点沾边的，也就是在家里放个地球仪，当做一件装饰品而已。

    就是在学校里读过的课本，等下了课，谁还关心什么是北大西洋暖流，什么是亚热带季风？”

    絮絮叨叨着，白恩向狄杰扬了扬手里的图册，“就更别说这本《洛州市城市规划》了。”

    看了狄杰一眼，他又问：“对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狄杰摇头，“我小时候跟着爸妈过来的，不是这里的人。”

    “那就难怪了，其实说起来我也不算本地人。”

    白恩扶了扶眼镜，“三十多年前，因为河道改动的原因，原先的洛州市荒废了，如今的洛州市，其实是在新的地方建立起来的，离着那已经变成河道的旧址有一百多公里。”

    他有些粗短的手快速翻动书本，指到其中一页。

    “铁雨街十三号，在过去的洛州市，是确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