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熟悉的自动贩卖机。

    只不过换了条街区，也更迭了当时的心情。

    青年从钱夹里执起几枚一元硬币，当啷滚落箱内，他同样给自己选了一罐咖啡，而这次挑给姜鹤唳的却并不是汽水，而是温热的红豆汤饮料。

    饮料瓶身顺着货架滚落，他屈单膝，拾起递给了姜鹤唳。

    “没有卡住。”

    “……好像郁先生的运气也在慢慢变好呢~”

    “是么？”

    他不置可否，拉开易拉罐拉环，仰头轻抿。

    两人继续沿着步行道往前走，一前一后，路灯光影被树叶分割，道路两旁盛开的花树让迎面吹来的风都携杂着浅淡的香气，心旷神怡。

    手中拎着的易拉罐随着脚步而液体荡漾着，微微的重量，令人安心。

    说是散步，对于郁闻声而言便真的只纯散步，就连一句多余的交谈也不存在。

    姜鹤唳捧着饮料往前追了他几步，企图与他并肩走。

    “郁先生。”

    “嗯。”

    “你会讨厌被人喜欢吗？”

    这个问题，其实姜鹤唳一开始就想问。

    如果说她的接近是带有目的，是一个恶劣的谎言，但她本身并不希望谎言本身会给对方带来不悦与麻烦。

    人类是群居动物，渴望社交与彼此依偎的温暖，但也应当允许有人天生就是不合群的。孤寂之于他，更像是一种享受。

    郁闻声没想到姜鹤唳会这样问。

    他回眸，这个子才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矮矮，靠近时，跟他说话时总要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他大抵…是讨厌麻烦的吧？

    不擅长人际交往，恐惧于交流，深怕自己做得太多余的事情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麻烦。说出去恐怕也无人相信，但郁闻声能清楚的意识到。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卑的。

    即便如此。

    青年摘下眼镜，指尖揉向被镜框压出的印。

    这是他在不知所措或者疲倦时习惯性的动作，其实他并没有近视，但是眼镜会给他带来一种安心感，这更像是一层自我保护的伪装。

    只要隔着这层玻璃，他便能稍微鼓起勇气去直视其他人的脸。

    “不讨厌。”

    他所说的不讨厌，仅仅只是不讨厌来自于她的那些幼稚的喜欢。

    哪怕心知自己永远不会接受，他无法跟任何人建立羁绊，诞生恋爱关系。但郁闻声依旧无可奈何的，妄图心安理得的默认着这份来自于对方的感情。

    这听上去有些过份。

    当然，姜鹤唳并不这么觉得。

    初遇时在餐厅里惊鸿一瞥，他浑身像是携杂着凛冽的冰霜，衣袂飞曳，宛若博物馆里被罩在玻璃下冰冷的艺术品，没有丝毫生气。

    而现在，眼前之人则比那时候多了几分不宜察觉的随和，展现的轮廓与形象不再是尖锐坚硬到能刺伤所有靠近的人的模样。

    她妥协一笑，扬起唇角，缠着绷带的手掌伸向他的衣角，纤细五指牵住了他袖口的黑珍珠袖口。

    “那这样吗？会讨厌吗。”

    “有点。”

    “有点的意思就是不是很讨厌，所以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对吧！”

    她看上去很欣喜雀跃，光下的眼睛弯弯亮亮，索性就这么牵着他的袖口不松，拽着他继续往前走。

    她像是泥足深陷，一脚踏空了某个不可自拔的深渊，沉溺于他身侧厄运盘踞的海域，被纳入他独一无二的孤独世界里。

    但姜鹤唳竟觉得，这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