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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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隔壁老王

    花淑珍是个小少妇,身材曼妙且长相甜美,十分招人怜爱。

    可拥有一副好相貌的她,却是邻里间最没人缘的一个。

    街坊四邻的大爷大妈,面前面后的数落她不知自爱。

    “年纪轻轻干嘛非要找个二婚老男人嫁了!我看就是贪图人家那俩臭钱。”

    “可不咋滴,真够给咱林城人丢脸的!听说了吗?那老小子就不是啥好人!倒买倒卖的,天天往老毛子那边跑,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呢!”

    新玉共和国,是一个刚刚从战争中走出来的新国家。

    在当下,有能力在边境上做点小买卖的人,都成了先富起来的一波人,自然招人记恨。

    不过他们都误会了,花淑珍其实过的并不好,婚姻不被外人理解就算了,可就连自己的亲妈都埋怨自己,让她觉得简直是度日如年。

    生活的痛苦,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在背后的诋毁,真正的伤痛,恰恰是来源于身边那最亲近的人的一言一行。

    正月十五——上元节,东方国度新年年节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这个年才算是真正的过完。

    本该是一家人团聚、喜庆的日子,花淑珍却是要一人独守在空房中。

    花淑珍的家,是林城市的职工小区楼,五层楼高的安居楼,已是当地的标志性建筑了。

    林城市毕竟只是新玉国最北方的偏远县城,改革开放以来,虽然人民群众的生活在慢慢的变好,可罗马毕竟不是一天就建成的。

    六十平米的两居室,两室一厅已经不算小了,因为房子是没有公摊面积的原因,所以说居住条件还不错。

    可这对此时独守空房的花淑珍来说,现在却显得太空荡了,昏昏沉沉的房间,没有一丝的节日气息,是那么的冰冷。

    小媳妇进门,不招继子的爷爷奶奶喜欢,又无丈夫为自己撑腰做主,正所谓二婚不易、后妈难做、小媳妇难当,就是这个样子。

    花淑珍的丈夫叫徐东,虽然有些年纪,但长得确实还算是周正,平时又总穿着一身的西服正装。

    当初是真的把年轻的花淑珍给迷得够呛,不然小花同志,也不会在当时义无反顾的嫁给他。

    可女人要把自己托付给一个人,怎么能只看一个人的外表,而不去了解一下他内在的品德呢?

    一个在边境倒腾废钢材的倒爷儿,内心能有多高的道德底线?

    现在好了,自己亲娘都不接受自己,父亲又不是亲生的,虽对她不算坏,只是此时的她,是真的没脸回娘家去。

    大好的团圆节,她只能在这个冰冷的安居楼里一个人独自度过。

    “你能不能别闹……!大过年的,你消停点……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徐东努力压着自己的声音,同时用手死死的捂着话筒,就怕被别人听见。

    “儿子……快,吃饭了,老打什么电话……没完没了的!”后面一句,明显说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电话那边的“小狐狸精”。

    不知何时出现在徐东身后的老太太,顺势就夺下了徐东手里的翻盖手机,直接就给扣上了,挂断了电话。

    “妈……!你这……!”五十多岁的徐东,在其母亲面前,表现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告诉你,那个狐狸精永远别想进这个门,否则我就死给你看。”说完,老太太就转身走进了厨房。

    “徐东你王八蛋——,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是人…呀…!”冲着电话喊出最后一个字后,花淑珍其实已经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可还是狠狠的把手中的话筒摔了出去。

    一口喝掉了酒杯里的高度白酒后,便无力的将自己的身体窝进了沙发里。

    打这个电话,是花淑珍最后的幻想,可意外不曾出现,徐东的表现也没有给她任何的惊喜。

    日子过成这个样子,说实话换成谁,也应该是过到头了。

    可要花淑珍现在就去离婚,她又有些不敢,因为她现在有点害怕那个撕下了面具后的徐东。

    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花淑珍每天都在承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那个当初许诺过给她无限美好未来的男人,不仅没有兑现诺言,成为她的依靠,还多次动手打了她,成为了她每个夜晚的噩梦。

    那个挥舞着拳脚的徐东,就像是一个满是獠牙的野兽,狂躁、疯癫也更加的野蛮。

    徐东所谓的进出口生意,也跟花淑珍在婚前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他就是一个倒爷,而且是一个挣不到什么钱的倒爷。

    也许正是因为生意上的不顺心,让回到家后的徐东,不定时的就会撕下那虚伪的面具,变成一个野兽,捶打和撕咬着花姑的身体和内心。

    “咚……咚……咚!”

    “王哥……老王,开门,咱们聊聊和我……聊聊!”

    此时的花淑珍,已经喝掉了整整一瓶的高度白酒,鬼使神差的她,敲响了隔壁老王家的门。

    其实花淑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选择来找这个平时并没有过多来往的邻居。

    也许是她太想找个人好好聊聊了吧?也许这个并不亲近的邻居,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能和人好好聊一聊她此刻的苦、此时的恨,是她现在最最需要的东西。

    隔壁老王——全名王鼎峰。

    表面上,是78年从京都来支援东北开发建设的知青,是一个建筑工程师,那时的林城市还不是县级市,就是个有些规模的林业生产基地,最缺的就他这样的人。

    可实际上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身份,他其实还是一个道士,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道士。

    老王,看上去是一个四十七八岁左右年纪的中年老男人,气质温文尔雅。

    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是徐东和其完全比不了的,可以说两者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可比性,一个是照猫画虎,一个则是有内而发,自然天成。

    这种成熟老男人的形象,对花淑珍来讲,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被徐东粉饰的外表所欺骗。

    对于花淑珍来说,当初选择徐东是一个错误,教训不能不说是很深刻的,可人对审美是有固执的,错的不是儒雅老男人,要怪也只能怪徐东就是个骗子。

    越是比较,花淑珍越是觉得自己遇人不淑,当初到底怎么选的人,难道自己瞎的吗?!

    “咣……咣……咣!”

    酒后的花淑珍,做起事来已经是忘记了顾虑,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声,便再次大力的敲起了起来。

    “咔……吱……!”

    紧闭的房门,还真的就被花淑珍狠狠的几下,给敲开了。

    老式的房门只轻轻的弹开了一道缝隙,尖涩难听的合页声,却一下子就像是点住了花淑珍的定身穴,让她就这么直愣愣的定在了门口,一动也不敢动。

    “这门怎么是虚掩着的……?”花姑的酒意立刻少了两分,心里也泛起嘀咕。

    “谁呀……!”隔了一段不短的时间,老王的声音从微微打开的门缝里传了出来。

    可此花淑珍那敢动呀,她一只手还高高的僵浮在空中呢,神情更是慌张的很。

    “我进不进去呀……?门不是锁着的吗?还是我喝多了,幻觉吗?!再想想……。”

    花淑珍心里七上八下的,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儿,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奇乱无比,时不时的还会卡一下壳儿。

    成千上百种的怪异想法,在她的脑子里不断浮现,每种想法又会像烟花一样转瞬即逝,最终花淑珍还是动了,她慢慢的彻底将门拉开,并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进到屋子里面,才发现整个屋子的光线很暗,就只有在里面的一个房间亮着微光。

    花淑珍再次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慢慢的朝着有着微光的房间走了过去。

    走进房间,花淑珍依稀看见了,坐在书桌后面的人影,但依旧不能判断那个人到底是是不是老王。

    因为台灯的光亮是有角度的,直照在桌台上,根本照不到人的脸。

    “这人是老王大哥吗?怎么搞的神神秘秘的,我要不还是回家去吧,这……有点吓人呀!”花淑珍酒劲再少一分,又开始想东想西的了,思绪再次乱了起来。

    “小花呀……!你这是喝了多少?过节高兴,也要节制点呀!隔着这么远我都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王鼎峰的半张脸,终于慢慢的出现在了昏黄的台灯下。

    “呵呵……坐,就我一个人,也没啥好招待的……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王鼎峰说话就要起身。

    “别……王大哥(跟着徐东叫),我……我……我就是来看看您在不在家,想……想给您……来……来拜个晚年。”花淑珍磕磕巴巴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个啥。

    “也祝你新年快乐!”老王微微一笑,从容淡定的很。

    “来…坐下来说话,你和徐东刚搬来时就该请你们过来坐坐的,远亲不如近邻吗,只不过我都是一个人在家,再加上平时有些忙,就没顾上。”

    “邻里邻居的住着,是该多走动走动。还有……,要是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你就直说,不要和我客气。”王鼎峰悠然的说道。

    “您说的对,我……我们是应该多走动的。今天我一个人过来,就是想找个人谈谈心……呵……呵!”尴尬要死的花姑,已经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对…对…对,就该多走动,远亲不如近邻吗!”

    说着话,王鼎峰随手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略有深意的看向花淑珍道。

    “又和徐总吵架了吧?我虽然一直是一个人过,但也知道两个人过日子,上下牙总是有磕磕碰碰的时候。”

    “但……,如果真的不合适,其实也没有必要一定非得绑在一起。”

    听了老王的话,花淑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段婚姻中的不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被保护的那么好,最起码王老哥是知道的。

    也不奇怪,毕竟大家门对门的住着。

    “王大哥我不瞒您,两个人过日子没有那么容易,这段缘分又是我自己选的,大家都不看好我们,所以从始至终,不管有多难,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忍着。”

    “可……可我觉得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花淑珍来老王家,就是为了找人诉说这一切的,她带着哭腔说出了心理话。

    “也对,劝人容易,劝自己难。我始终是个旁观人,不能设身处地的了解你们的问题,老哥哥我只能和你说,不管做什么决定都要先想清楚,不要让自己后悔!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的。”王鼎峰最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哭,有些话也就自然的没有说出口。

    “对了……,去年我刚好从一个京都的朋友那里,新学了门卜卦的手艺。此时无事,不如咱们俩个试试……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老王就像准备好了的一样,说着话就开始往桌子上摆东西。

    一块羊皮质地且画有八卦图案的底布,一个小巧玲珑的玉质龟甲,再加上五枚古色古香的铜钱,没多大阵功夫就摆满了一桌子。

    说实话,这些东西的卖相,相当的不错,都有模有样的。

    一切就跟提前设计好了的一样,其中自然也包括花淑珍的出现。

    王鼎峰话接着话,根本没给花淑珍反应的时间,动作更是一气呵成。

    花淑珍不懂这些,可看着那些略带着淡淡光华的小物件,被老王拿出了后,内心竟管还有些迷茫,却也开始多了一些奇妙的期待感。

    盯着铜钱和龟甲看的花淑珍,竟真的开始慢慢的沉浸了进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走进了时空隧道,来到了一片十分广阔的虚无空间中。

    起初时,有过瞬间的窒息感,只是很短暂,甚至连她自己也没有多注意到,一切都十分顺利。

    只见王鼎峰的双手开始慢慢的加快了速度,从微不可查,到只有残影闪现,一切就在几个呼吸之间里完成了。

    玉质龟壳和五枚铜钱,渐渐的脱离了王鼎峰的手指,漂浮在空中,自行的运转了起来。

    如果此时有普通人在这里,一定会大呼神奇,这简直和电视里的神仙法术一模一样。

    当然,这一切花淑珍并没有注意到,因为此时她的意识,已经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另一个空间里。

    浮在空气中的铜钱,起先只是围着中间的玉质龟甲转动,慢慢的又开始从龟甲的开口处钻入,再一个一个的从龟背上面冒浮出来。

    “天宫五兽,玄武最古!龟言篆书,测凶预福!”当所有铜钱停浮在空中,不再变化后,王鼎峰嘴里也停止了默默的念叨。

    “花淑珍,为解你心忧,我替盘古问,你父亲还健在否?”

    王鼎峰开口问向了,此时还沉浸在幻觉中的花淑珍。

    “呃,在……不对……不在了,现在和我母亲在一起的是我的继父,腿脚不好,行动不是很方便,很少出门的,所以……。”花淑珍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了,完全是在下意识里的回答老王的问题,多少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继父……?那你们为何同姓,是你随了他的姓氏吗?知前知后知因果,你要如实答我才好。”王鼎峰此时微皱眉头,接着道“你能多说说,你的继父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我……我,我生父也姓花。至于我继父,好多事我都是听我母亲说的,我继父好像是当年的兵团战士,67年时候跟着部队进过红松谷,听说就是这一次出了事,兵团里死了不少的人,最后活着出来的人也都是个个带伤”

    “我继父更是从此不良于行了,成了残疾人。还好国家那时候对他们这些有过贡献的老兵有照顾,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花淑珍是边说边哭,她发现自己和母亲的命运真的很相似,都是那么凄苦。

    “啪!”

    一个响指,一切恢复如常。

    老王不敢再继续下去了,他怕最后真的伤了花淑珍的神魂。

    “好孩子,别哭!过去了,都过去了……是不是。”王鼎峰发现自己还是真不太会安慰人。

    随后在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67年……丁未年!”。

    “真的不要再哭了,你看这个卦,乾坤有序、四相皆宜,虽不是什么上上卦,但说明你这辈子还算平坦。即使有些糟心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久的,别为了眼前的事去钻牛角尖就行,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眼前的终是烟云。”王鼎峰不得不继续安抚花淑珍的情绪,他实在是受不了女人哭。

    “放心吧……会好起来的!这样……,我这里有个玉坠子,算是个新年礼物,你拿去挂在身上,保你思绪通畅平平安安的。”

    “至于徐东……,我说句不该说的,确实不是你的良配!当然……大主意还得是你自己拿。”老王还算是个负责任的,最终还是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王鼎峰便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个玉坠项链,递给了花淑珍。

    花淑珍稍显麻木的接过了玉坠项链,直到此时她的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当然老王劝说她的话,她也听的很清楚,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王鼎峰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就把浑浑噩噩的花淑珍送回了家中,反正很近,门对门吗!

    毕竟孤男寡女的,一屋子里待着,好说不好听不是,男人就是这样,都没良心很。

    回到家的花淑珍,直到坐到沙发上,才算清醒了一些。

    她看了看手中的玉坠项链,不知是带上好,还是不带上才好。

    就在她的思绪纠缠时,玉坠中一股暖流瞬间进入到了花淑珍的身体里,让她身体舒爽了不少。

    “这……这玉坠,好神奇!”摸着水滴状的玉坠,花淑珍惊叹连连。

    而此时在王鼎峰的家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屋内的灯已被全部点亮。

    “可以呀……老师侄,厉害!定世圆已经开了五枚了,快…快,给师叔我也瞧瞧,最近我发现我总是招小人算计。”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在老王的家中回荡了起来。

    一个穿着随意,却帅气十足的年轻人,就此突然的出现在了王鼎峰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