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港一中的图书室位于教职工楼的北边，操场的西边。图书室不大，只有一层，因为少有同学前来借阅，图书室门口栽种的水仙花没有被打扰长得尤为茂盛。

    两行水仙花中间是一条用红砖铺设的窄路，窄路边上是用废弃的砖头垒砌的花坛，花坛里除了水仙花还有草坪以及草坪中若隐若现的野草莓。每当野草莓疯涨的时节，也就是毕业班迎接高考的季节。

    杨昔年奔跑着冲进图书室，在双脚踏进图书室的那一刻喘着粗气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挂钟说，“还有一分钟，我不算迟到吧！”

    高一二班的物理老师兼图书室管理员肖老师笑着说，“你倒是会掐点！行吧，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跟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值日生的工作内容。首先，作为值日生最基本的工作内容就是保证图书室的干净整洁，桌子上、书架上的灰尘用鸡毛掸子轻扫一遍……”

    肖老师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轻轻扫过书架边缘及书本上方，示范如何清扫灰尘，接着又回到门口的借阅台，拿起桌上的一本借阅登记表介绍，“其次就是做好借阅与归还的登记工作。这里是借阅登记表，每一位前来借阅的人都必须在这里详细记录借阅的书籍、借阅人姓名、年级、班级以及借阅日期。原则上一本书的最长借阅时间是一个月，一次最多借3本。如果时间到了还没有归还，需要主动联系借阅人催促。”

    杨昔年一边听着一边拨弄自己额前的头发，隐约感觉顾筱从刚才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又快速转移视线假装没看。

    看，又是这样！

    “真麻烦……”他小声嘀咕。

    “是有点麻烦。”肖老师居然听到了，一边放下借阅本一边说，“不过我们是学校的图书室，没有先进的线上借阅登记系统，只能人工登记，书呢也是以扩充你们的知识面为主，鼓励你们借阅，所以不会强行收取延期费用。不过就我的工作经验来看，催促还书的这部分工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来借书的人并不多。”

    杨昔年想解释自己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转念一想算了。

    肖老师继续说，“最后呢，就是书籍归还后的摆放以及锁门了。每本书的书籍侧面都有相应的编码，你们这么聪明一看就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归还的书籍放到相应的架子上即可。图书室每天开到晚上8：００，8点后就可以锁门，你们就可以回家了。”说到这，肖老师转身，问，“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非常清楚！”杨昔年说，随后指了指图书室外已经迫不及待冲进来借书的人，“不过肖老师，你不是说借书的人不多吗？那门口那些脑袋是……”

    肖老师尴尬地笑了笑，往常这个时候能看到一两个学生过来就不错了，今天竟然排起了长队。“哦，那什么，既然有人来借书，你们就开始工作吧，我在旁边看着，有问题随时叫我。”

    杨昔年听后主动走到借阅台旁，翻开借阅登记表，随时可以开始工作。

    顾筱却说，“肖老师，我看借阅表只有一本，我过去也帮不上忙，要不然我先用鸡毛掸子扫扫灰尘？”

    肖老师一看也对，“那行，你去吧！”

    随着图书室门打开，一群女生蜂拥涌进来四散在图书室的各个书架，原本就不宽阔的图书室瞬间挤满了人，那些女生看也不看直接抽走一本书，而后快速走到杨昔年跟前，很快，排队等着登记的学生已经顺着书架绕了２个S弯，叽叽喳喳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排在第一位的扎着马尾的女生抱着书，柔声细语地说，“我想借这本！”

    杨昔年指了指桌上的借阅登记表，“好，在这里登记！”

    马尾女生听话的在借阅登记表上填写书籍信息，这时，一个女生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走到杨昔年跟前小声问，“学弟，我是高二三班的冯玲玲，我数学成绩不太好，有什么书可以推荐给我吗？”

    老老实实排着队的女生们顿时不乐意了，“哎怎么还插队啊？”“就是！”“想借书后面排队好吗？”

    冯玲玲被当众指责，原本就红着的脸愈发红了，局促地站在杨昔年旁边，既不走也不说话。

    杨昔年暗自叹口气，“你可以去倒数第二排的书架看看，那里有一些延展教材。”

    冯玲玲听后像是受到鼓励一般狠狠地点点头，而后不顾其他人不耐烦的眼神得意地撅着小嘴朝书架跑去。其他排在队伍后面的人一看还有这种曲线救国的事，都放弃排队涌到杨昔年跟前，你一句我一句的问各种问题。

    “杨同学，我是高一五班的杨秋霞，我对文言文比较感兴趣，有什么好的书推荐吗？”

    “学弟，我是高二四班的，我叫王海华，我想借地理方面的书，需要去哪里找啊？”

    “哎哎别挤我，你踩着我脚了。”

    “你问完了没有，到我了吧？”

    “你们怎么都不排队啊，有没有素质？”

    “就是！”

    原本就不安静的图书室瞬间炒的炸翻了天，杨昔年被挤得已经半个屁股挪出了椅子，尽量让自己与他人保持距离，可还是招架不住耳侧不停传来的各种声音。

    好吵！

    “同学们！同学们！”肖老师看不下去一边伸开双手示意大家不要着急一边说，“这样啊，我们还是先排好队，有问题需要问的，等轮到了再请教，好吧？”

    可肖老师那原本就不够洪亮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喧嚣中，即便听到的人也不愿意就此放过，不依不饶地你一句我一句。

    顾筱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吸引，好奇的凑过去，穿过女生层层叠叠的脑袋，见杨昔年坐在借阅台前揉捏脑门，似乎很头疼的样子。

    这时杨昔年突然抬起头扭脸看过来，和他的眼神撞在一起，他立刻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轻松一笑，没想到杨昔年嘴角微动，眼神不屑，随后把脸转了回去。

    嗯？他刚才是不是说了句：神经病？

    “同学们！”肖老师扯着嗓子喊，“听我说，你们这样只会借的越来越慢。我们别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那边的同学，别围着顾筱了，去后面排队！”尽管肖老师的语气已经十分严肃，可学生们还是不愿意挪动，她只好拿起一本书“哐当”一声砸在桌上，瞬间的异响让原本吵吵闹闹的图书室顿时安静下来。

    肖老师眼神犀利地扫过在场的人，“我再说一边，每个人都必须排队。”说罢很凶的看向围在杨昔年旁边的几个人，命令道，“你们几个，排队去！”

    女生们悻悻地退到队伍的最后，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肖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图书管理员这２年，还是头一次因为借书的人太多不排队而发脾气。也算了刷新了自己的从业经历。

    五十分钟后，当最后一个女生登记完毕抱着书跑出图书室，杨昔年揉了揉生疼的脑门。这简直比连做两套数学卷子还要累人。

    “哟！终于借完了？”顾筱嬉笑着拿着鸡毛掸子凑上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登记表，“嚯，今天借出去一百多本！破纪录了吧！”

    杨昔年没好气地一把拿走登记表，“你干什么了？”

    “我？”顾筱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我清扫灰尘啊！”

    杨昔年质问，“你明知道借的人这么多，为什么不来帮忙？”

    顾筱委屈的撇撇嘴，“我也想帮，可是登记表只有一份，我爱莫能助啊！”

    “你！”杨昔年被气的说不出话。

    这时候肖老师一手拿着一瓶饮料走进来，“今天辛苦了啊，来，喝点东西！”

    顾筱不客气的把两瓶饮料都接住，“谢谢肖老师！”

    “杨昔年，今天辛苦你了。没想到来借书的人这么多！你做的很好，每一个人都详细登记了信息。”

    “是啊是啊，没想到今天来的人这么多，学弟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吧，给，喝点饮料，润润嗓子！”顾筱说着将饮料打开递给杨昔年。

    杨昔年犹豫了一下，总觉得顾筱嘴里听到“学弟”两个字感觉很怪，但还是接过喝了一口。

    值日结束。

    从图书室到校门口要穿过教职工楼和教学楼，当然也可以抄近路直接横穿操场。这个点的学校异常安静，学生们要么已经放学回家，要么还在教室晚自习。

    顾筱想要捞取天上的月亮一般腾空跳起，身上的校服衣角在流动的风中弹起又落下，随后转身冲杨昔年问，“哎你说，今天我们借出去这么多本书，姚老师是不是该表扬我们？”

    杨昔年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顾筱很无语，“拜托，是你自己选择登记的，这也赖我？再说，谁能想到今天晚上这么多人。学弟，我觉得你应该这么想，肖老师说平时来借书的人很少，今天这么多人来说明你的魅力大，受欢迎程度高，你应该高兴才对！”

    顾筱说的时候面朝杨昔年后退着走，但与杨昔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既可以观察杨昔年的反应，又堵着杨昔年的路不至于他走的太快。

    杨昔年只想快点回家，见顾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禁奇怪，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明显？从那晚在公交站台堵他，就总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公交车上也是，盯着看了半天了。“别这么看着我！”

    顾筱像是被说中了心思，慌张的转移视线，“我，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是吗？那他可够倒霉的，长了这么一双眼睛。”

    顾筱听后有些黯然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