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还未等扑到跟前便被旁人拉走了，但扈后还是受惊不小，细看此人，却见这泪人是百衣帝姬身边的春莺。

    春莺哭成这副模样，又不见沉水依，扈皇后心中便猛然升腾起淡淡的不安，连忙示意妙云抓住春莺，口中疑惑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

    春莺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前膝行了几步，伏倒在地，流着泪死死盯着沉水碧，口中道：“承贤殿下，你杀害了扈羊公子也便罢了，又为何……为何要害死我们家帝姬？！”

    她的话音骤然尖锐，听的在座众人皆是一惊，心头像是水底的石头猛然沉沦，接着冲出水面，如烟火般炸裂开来。

    扈皇后脚下一软，向后一栽，险些便跌倒。

    幸得身后沉昀和沉水碧及时地扶住了她，然而看到沉水碧，扈皇后便想起她利用了自己还举荐了宋淑之事，如今春莺口中更是提及了许久不见消息的扈羊和她的沉水依身死之事，不由心如刀割，恨不能将沉水碧拆骨剥皮。

    然而眼下并未亲眼得见百衣帝姬之死，心中终归还存有半分希望，便无暇顾及沉水碧，只恶狠狠地看了沉水碧一眼，接着一把将其推开，急切切道：“你说什么？百衣她究竟是怎么了？！”

    春喜妙云等人哪敢耽搁，早已带人前往了未央宫中，而扈皇后已是浑身颤抖，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侍女的手。

    若百衣帝姬的死讯传来，只怕皇后当即便会昏厥过去。

    春莺流着泪道：“娘娘，自从扈公子失踪，殿下便是分外担忧，吃不好睡不着，日日担惊受怕，夜夜噩梦，嚷着扈公子要追魂索命！扈公子失踪那日唯有承贤殿下无缘无故地出宫，承贤殿下又一向与我们殿下不睦，若非不是承贤殿下，那还会是谁？！”

    她句句有理，却容不得半分细想，更何况其中弯绕在场之人心中大抵是门儿清，因此宋淑闻言当即冷笑一声，道：“此事倒是有趣儿了！承贤帝姬当日出宫乃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怎么到了你嘴里，便好似是承贤帝姬刻意为之一般？”

    大皇子沉昀也道：“儿臣也不信这奴婢所言，承贤小小年岁，扈家表弟乃是一代少年英豪，就算是承贤有心又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沉水碧闻言却是微微一怔。

    沉昀主动为她说话倒是她意料之外。

    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倒也爽直，只是前世与她交集并不多，只是偶然见到百衣帝姬欺负她时也会出言喝止，虽说微乎其微，可到底也是帮过了忙的。

    今日之事更是与他毫无干系，若是旁人必然是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他竟也肯出言相帮，这份心思倒是难得。

    沉水碧掩藏眸光。

    而沉昀刚说完，未央宫中便传来了极大的骚动声，妙云泪眼涟涟叩拜在地，宣布了百衣帝姬的死讯，扈皇后当即呜呼一声，悲怆不已，众人连忙拥簇上前，七嘴八舌地劝告。

    燕兴帝一直一言不发，然而得知了百衣帝姬的死讯，他便闭上了眼睛，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中到底是有了些许触动。

    那边春喜已去请了太医，前来看沉水依可还有救，而这一头，扈后好不容易撑住巨大的悲伤，可脑中迅速转过，却知晓此刻若问罪沉水碧，反倒会是个麻烦。

    此刻便一甩袖，指着春莺喝道：“你这婢子！帝姬出事你为何不知？既知道她梦魇，又怎会在她发病时不可及时制止？！此事必然并不如她一面之词这般简单！来人，将此贱婢拖出去，杖责三十，必要问清其中来龙去脉！”

    “娘娘且慢。”

    然而，却有一声音骤然打断了皇后的话。

    听到这声音，连燕兴帝也是微微一惊，本能看去。

    宋淑眼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惊艳，却又在刹那间黯淡了些许，迅速地将那隐约的自卑藏匿。

    来人施施然福了身，道：“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一见来人，更是慌了一慌，末了道：“丽妃，你怎么来了？”

    谁都知道秀玦长公主一向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因身背骂名，到了如今也未曾侍寝，这个时候骤然现身，必然是来者不善。

    秀玦长公主皱着眉，似有显而易见的忧心。

    她道：“臣妾知晓娘娘爱女心切，只是春莺原是臣妾宫中的宫女，因着百衣帝姬喜欢才讨要了去，可终归也是臣妾宫里出去的，若就这么发落了春莺，岂不让旁人诟病，帝姬仙去之事，同臣妾有关？”

    话中所言所指，表面上是说怕自己被此事牵连，可实际却是在暗喻皇后无德，随意发落宫女泄私愤。

    求而不得，自然比唾手可得要珍惜得多。

    此事燕兴帝会听谁的，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果然，秀玦长公主说罢，燕兴帝便点头道：“不错，此事疑点太多，再查明缘故之前，断不可随意处置了春莺。”

    扈皇后气得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此事她虽不知是否当真是沉水碧所为，但必然与她有脱不了的干系，暂时动不得她也便罢了，如今却是连一个区区宫女都动不得了！

    她的皇后之尊，便就如此么？！

    百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还没等她说什么，那边宋淑便娇滴滴开口道：“陛下都这样说了，春莺你还不谢恩跟着丽妃姐姐去？若不快离开，难不成还等着旁人发落了你去不成？”

    她话中挤兑皇后之意是显而易见，春莺自然机灵，连忙感激跪地谢了恩后起身跟着秀玦长公主离开。

    待春莺走后，沉水碧也乖巧地福了福身，道：“四姐姐骤然遇害，承贤虽悲痛，却也未曾想到会被指认，儿臣虽问心无愧，奈何春莺偏生点了儿臣的名字，儿臣既得了怀疑，那便有嫌疑，既然如此，儿臣自请暂住未央宫，由母后亲自看管，若此事当真与承贤有关，承贤原以死谢罪！”

    说罢，便撩起裙摆，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