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到时候一起做邻居哇！”灵力构建解析课结束后三人收拾东西搬离蕴灵雅城时，李轩颇有些眼泪汪汪的感觉。

    哪怕三人只能住在书房和冥想室，环境条件也比苦学窑优越太多了。而由于在此居住了七天，李轩和云裳错、木文花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云裳错和木文花对李轩这个小弟弟也非常喜爱，若非男女同住不太好听，且一直让其住在书房或冥想室也不太好，两人都想出言挽留李轩了。

    安少杰推了推眼镜：“行了，你是宗正长老的弟子，到时候学一手炼丹术，哪怕暂时只能炼最基本的辟谷丹，也够赚租房子的钱了，现在就回苦学窑好好修行吧。”

    李轩还想赖一会儿，但见白思飞已经头也不回地下楼了，安少杰也紧随其后，他也只能无奈告别一声，也匆匆赶了上去。

    “轩儿的话也有道理，有钱了还是得从苦学窑搬出来。”虽然毫不犹豫地跟着白思飞离开蕴灵雅城，但回来看到苦学窑的阴暗逼仄之后安少杰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舒适度且不去说它，就正经城镇里的房子自带各种聚灵、静谧等法阵，在辅助修行上就比苦学窑高上好些级别。

    苦学窑，没有一颗苦学修行的心，还真是很难待下去啊！

    “行了，这两天我抓紧时间把《衍神经》修炼完，然后乘楼长老讲的内容在脑子里还热乎着，到时候抓紧进入到引气期，我也能跟着做任务赚钱了。”白思飞面色沉重，“从奢入俭难呐！”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和李轩、安少杰一样对于蕴灵雅城的居住环境很向往的。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别说二十块灵石，就是二十个灵石碎屑他都拿不出来。

    加快观想，完成《衍神经·卷一》的修炼，然后尽快找闻人饮血去修炼《泰阿合气》，这些已经不能再拖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白思飞搓了搓脸，熟练地盘腿坐下。虽然好些天没试着观想了，但大致的流程还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在上课的几天里虽然每天都累得没时间观想，但是闲暇之余白思飞早就把想要观想的对象思虑仔细，并把对应的细节打磨地清清楚楚了，因而在他盘坐阖眼的瞬间，魂海中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水观，现！

    水量好生巨大！在白思飞魂核之处像是有一个效能强劲的出水口，在源源不断地喷涌着浑浊的黄灰色水流，逐渐逐渐，水流覆盖魂核、沉没魂海，直至将原本青蓝色的天空也似吞噬干净。而当水流吞噬完一切，像是终于满足了般趋于平静，而黄灰的水色也逐渐清冽，转变为海洋深沉的蓝黑色。

    之前的水观，当白思飞有清醒意识时已然是眼下蓝黑海洋的模样，而在熟练深投冥想法后白思飞发现自己意识清醒地更早了，还能看到自己魂海由平淡无奇转化为水观大海的过程。

    心念一动，海里的水越流越缓，越流越沉重，不再那么流转如意，而是凝结沉滞，直至发出“咔咔”的冰块摩擦的声音。

    海面开始结冰了。

    冰变得好快，一个呼吸，海面浮积了层层雪白冰片；两个呼吸，海面结成一整块蓝白冰层；三个呼吸，整片海洋就从激荡化为静止，从水变为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无比巨大的蓝色宝石。

    但这块宝石还不够完美：颜色不够均匀，表面也并不平整。因此白思飞心念再动，整片神魂世界像是蒸腾起一股莫名热力，炙烤灼烧着这座蓝宝石般的冰海。

    冰海不断弥漫着白气，其中的蓝色也被逐渐抽离，整体愈发趋向纯净澄澈。终于，当冰海变得通体透明、温润澄澈且隐隐流转七彩金光时，一声长啸和两声怒吼响起，冰海里骤然跃起三个极大的身影。

    云梦泽主云中君、北海水神玄冥、淮水之神无支祁。

    还没完！一处琉璃冰面猛地爆裂来开，一个白衣玄冠、脚踏巨龟的高大老者负着双手昂然而立。巨龟摇头摆尾，爪蹼划动，便游向空中，和云中君等三尊观想相并立。

    这是黄河水神，河伯伯夷！

    白思飞意识一沉，又一处琉璃冰面破开。未见其影，先闻歌声。伴随着一阵花草幽香和悠然婉转的祭祀歌唱，一道渺然的粉白水汽飘飘而起，在云中君、玄冥、无支祁和刚刚出现的河伯身边凝聚成一个顾盼生姿、风神自得的美妇形象。

    这美妇身着素色襦裙，米白色长袖飘逸，粉藕色衣裙曳地，青绿色绦丝欲飞。半敛面容只可称清丽，而抬眼看时，双眸流转间哀情若碎，顾盼回首处思绪绵长，既如洞庭波上泛绿叶，又似九嶷山前观云海。云中君等四神本是白思飞观想出来的死物，但当这美妇面露哀怨时竟似也有伤春悲秋的怜惜之情。

    “唉！”远处传来一声叹息，一处琉璃冰面如遇烈火般融出一个大洞，走出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男人峨冠博带、面白无须、容貌俊逸，最吸引人的就是他的双眸——如果说之前那个美妇的双眼像是皎洁哀伤的莹白明月，那这个不断走近的高瘦男人的双眼就是明亮但不锋锐的北斗星辰，似乎能在瞬息之间诉说着自信、从容、哀伤和歉意等多种情绪。

    ……观想出来的会说话吗？白思飞有些怀疑自己幻听了，旋即又吓了一跳，差点从观想的神魂世界脱离出来！

    “月娥，我们终于相见了。”高瘦男人缓缓开口，说话的对象正是之前观想出来的美妇，湘水女神湘夫人！

    虽然这位是白思飞观想出来传说中和湘夫人为夫妻关系的湘君，但是他观想出来的应该只是一个虚影，一个死物啊！

    怎么会说话的？

    “寄于浮萍兮茫茫，时不可兮再得。”湘夫人微微摇头，眼中哀意更甚，“不过一介残魂，转瞬即灭，这样也算相见吗？”

    湘君微微一笑：“隐思君兮陫侧，得见君兮悦然。能够相见，何必在意相聚长短呢。”说罢，湘君昂首大笑，唱起白思飞难懂的歌谣，虽然声调轻快，歌声欢愉，白思飞却隐隐听出一股决绝的哀意。

    白思飞对歌声中的哀意只是隐有察觉，而湘夫人则泫然泪下。一旁的云中君与河伯也似有所感，均垂首默然。

    歌毕，湘君缓步走向湘夫人，而他越是走近，身体就散发出越多的乳白色光芒，而随着白色光芒的涌现，湘君也逐渐消散，最后在与湘夫人拥抱的瞬间化为白芒与湘夫人融为一体。

    湘夫人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而白思飞也有些想哭。

    不是他被眼前的场景感动了，而是……他为什么感觉不到湘君的存在了？

    一开始都盘算地好好的了，湘君虽然比他想的更早观想具现，还他喵的开口说话了——有些异象也就算了，往好了想说不定还能想云中君那样爆个技能出来，没想到他都还没回过神来，观想出的湘君自顾自地走向湘夫人，而且以一种他难以理解的方式消散了？

    楚地诸神都是白思飞观想出来的具现产物，不管是云中君、玄冥、无支祁还是刚刚才具现出的河伯与湘夫人，白思飞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与自己的联系，但唯独湘君，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突然断了联系，好像白思飞没有观想过一样！

    但白思飞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神魂力量少了！自己明明把湘君观想出来了！

    但还能怎么办呢……就当给这对终于相见的苦命鸳鸯随份子钱了……白思飞无能狂怒了一会，终于也只能接受了湘君消耗了他的神魂却最终消失的事实，并这样安慰自己。湘君与湘夫人的故事白思飞在星盘中看到过，也曾为这一对因时间相悖而错过的悲情恋侣深表伤感和同情，但现在白思飞却有点想为自己而伤感。

    收拾情绪之后，白思飞惴惴不安地进行了下一位的观想：洛神，也就是宓妃。

    有湘君和湘夫人的前车之鉴，白思飞对河伯与洛神这一对结局不怎么美好的夫妻也深表担忧。

    不过虽然结局似乎比较悲剧，但您二位好歹恩爱一场，不至于像湘君那样直接消失吧？白思飞一边观想，一边祈祷。

    原本定好的七神要是出一个意外他还有备选，但要是出两个意外，那他可就真兜不住了。

    也许是白思飞的祈祷有了作用，随着一阵冰块破碎声，一尊容貌非凡、妩媚绰约的女神飘然而出。如果说湘夫人是整体素雅而独靠一双满含哀思的泪眼惹人怜惜的话，洛神则是从华美的服饰到精致的镶佩、从婀娜的身段到妍丽的面容，无不透露出充满冲击力和诱惑力的美。但除了极其夺目的美之外，洛神的观想具现并无特殊，飘然升空与其他人并列而立，便低垂眼眸一动不动了。

    白思飞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又有些紧张起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自觉对于《衍神经》的观想部分已经做了足够充分的准备了，就是打算一口气把七尊楚地神灵观想成功，虽然以防万一做了备份方案，但一开始他可没想过用上。

    但湘君的意外让他不得不观想这尊楚地神话中神秘而强大的最上位水崇拜：大水。

    大水，高阳颛顼也！生于若水，与共工氏争夺帝位，胜。为天下共主后，始都穷桑，又迁都于商丘，以水德为帝，又称“玄帝”！

    白思飞心中将关于大水的事迹、形象、性格一一思索一遍，而就在他心意流转之间，神魂世界的琉璃冰海轰然作响，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要破冰而出！白思飞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魂力量飞快地流逝，甚至隐隐有被抽干而引发的刺痛之感！

    “我就知道……”白思飞暗自咬牙坚持。他之前只把大水也就是颛顼放在备用方案里就是因为这位的来头太大，哪怕只是观想也担心会承受不住。但眼下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继续！

    按捺着强烈的干涸感，白思飞驱动已被观想出来的六神分散而立，定住琉璃冰海六个方位，推动全部的琉璃往中央汇聚。这一手是参考楼长老所讲授构建灵力模型时定灵力节点的“神使灵定”，将已然具现的六神假作灵力节点分定六方，规整神魂之力所化的琉璃冰晶导流向中央，以提高利用效率。

    神魂之力干涸的刺痛感略有缓解，但看着琉璃冰晶在中央越积越高，却迟迟没有破开的迹象，白思飞狠狠一咬牙，意识猛地下沉，这是深投冥想法的深度冥想！

    深度冥想的一大作用就是沉眠疗伤，其原理就在于沉浸魂核，攫取其深层的力量用以临时恢复治疗。此时白思飞进入深度冥想的目的，就是为了激发更多的神魂，以满足大水的观想！

    “乒！”一声清脆的玉石撞击声响起，高高隆起的巨大琉璃冰团裂开一道缝隙。白思飞刚面露喜悦，又转为担忧踌躇之色——快要观想成功了，但他的神魂之力要枯竭了！

    而突然间，站立于东南角的湘夫人默默垂泪，两滴泪珠飘然飞向中央。那泪珠貌不惊人，但当它落在中央的琉璃冰团上时却如同一记重锤，将冰团狠狠地砸开！

    在白思飞又惊又喜地注视下，一个圆头胖脸、头戴玛瑙珠饰的英武中年人昂首而出！

    大水观想完成！楚地诸神观想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