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比遥远更遥远的地方回过神，陈恒轻轻的把墨彩放下，战争中死去了许多人，直到镜的血溅到他瞳孔里，这疯狂的世界才真正震撼到陈恒

    “有人来了。”陈恒在她耳边哈气

    “来的真不是时候。”墨彩没有问是谁，不管是谁，都有陈恒在

    “第二个。”这句话陈恒是用神识广播出去的

    原本零零散散的众人余光都朝这边看，没人敢煞陈恒的风景，此言一出，学生们面面相觑的走了出来

    陈恒扶着墨彩去往花谷的来处，他和墨彩说，虽然镜收走了影子，但他现在有办法塑造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墨彩只是很认真的攥着他的袖口，抿着嘴不说话

    陈恒以为是镜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也没有说话

    路过孙希棠的时候，陈恒忽然提了一句

    “老师，在圣怒之战中，你会做出一个无法改变的选择。”

    孙希棠笑着表示无所谓的

    “都这么讲，按理来说我应该带着斩杀四队奔波在一线的，可有人让我们回来了。”孙希棠指了指天上，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也会做出那些无法改变的选择的，陈恒，残年老师不在很久了，出现的时候大多也只是分身，上次分身来把白日梦学院解散，临走时和严仁说过圣怒之战即将全面展开。”

    “修士与妖族已经很多年没有打这么大的仗，人们早就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残酷了。”

    “吴休做的很绝，但…”孙希棠的话戛然而止，淡青的双瞳和他对视，一瞬间的威压让后半句话噎死在喉咙里

    回过神时，陈恒已经牵着墨彩的手走出很远

    “我说过了，第二个。”

    花谷的尽头空间闪动，吴休站在黑影里，只身一人

    “傻*”

    “他妈的来晚了没点儿避暑啊？”

    “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吧！”

    “有人死了！吴休，我他妈告诉你啊！有人死了！”

    陈恒轻佻的举起长剑指着吴休，吴休没有言语

    老人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石头踩在他脚下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这些年他走过许多路，非议与暴戾，他当上院长有四十年了，每年的梵思院考核都是第一，碾压的第一

    所以每走一步他的背就挺拔一分，直到他走到光亮处，也就是陈恒的剑芒堪堪指着他喉咙的地方，众人才看到他的样貌

    多年来他总是在黑袍里，让本就没人敢和他对视的脸更加神秘

    真帅，真年轻，出乎了所有人意料，除了孙希棠

    他没有再穿那身深渊般的黑袍，现在是暗红与洁白的华丽礼服，火龙状的发簪惹人注目，昂扬的同样轻佻的目光和陈恒对视

    这个少年平静的扶着【争渡】的剑锋向下挪了几寸，按在他自己的心脏

    陈恒惊讶地感受到了其中永恒跳动的生命力

    这是圣境的【生命学】，陈恒有那么一瞬间考虑了一下大局

    这可是圣境的【生命学】啊！圣怒之战自己没怎么了解过，但显然是零和博弈的战争

    妖族陨落了一品的镜，吴休要死了的话怎么想怎么亏

    脑中一阵热血涌动，陈恒猛地不再想这些，把【争渡】攥紧到手指发白，他妈的，没有墨彩，林阳光早死在花谷了

    吴休压根没把学生当人看！

    剑锋顺着吴休的手插入到他的心脏，像烧红的刀子划过黄油，没有阻力，吴休的身体也的的确确在衰败

    陈恒眼底的【一叶】渐渐退去，除了留给墨彩造影子的仙力，正好能杀掉吴休

    孙希棠苦笑着和吴休对视，吴休没看他，他把眼睛闭上，甚至呼吸都听不到一丝慌乱

    “残年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原因也不说！什么都不说！”孙希棠突然气愤的把剑刺向地面

    “吴休，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因为我该死了”吴休依旧闭着眼，丝丝清气从他的眉心逸散

    “我和残年走的是两条路，但是是一个道。”

    “可孙希棠，如果见到残年，还是要和他说，我的路要继续走下去。”

    “希望我和镜的血能够平息仙的愤怒吧。”

    他的每一滴血都翘起红红的丝线，在陈恒的剑上开出短小的花，至始至终，吴休一直看着陈恒的双眼

    “到底是怎样的理由？”陈恒终于不解了，他好歹要问一下

    吴休有些笑意，其实并没有笑，毕竟是将死之人，他把眼神落在剑上，心血滋养着【争渡】让剑身发出轻鸣

    “我要做我，无法抗拒的决定了。”这是吴休说的最后一句话，陈恒听到这儿浑身一颤，仙力褪去让他不再有绝对的自信，吴休的话让他感到恐惧，抬头看向天空，只有恐月冷光依旧

    时间过得很快，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吴休的呼吸便彻底平静下来

    从很远很远的天边传来乐音，有人在轻轻吟唱，诉说着听不清的故事，带来蒙蒙轻纱的细雨，破碎的石墓和草原被修复，花谷残留的妖火熄灭，明明不是空间一道，不应该是吴休的道

    是吴休的道。

    是无常的生命。

    这次陈恒没有阻止天地鸣音，【生命学】和【一叶】的亲和性极高，【一叶】让他能承载仙的力量，这是‘生命’的奇迹

    眼泪顺着雨水留下，没有声音，但陈恒知道自己是哭了的，这雨比吴休柔和多了，墨彩胸口的鲜血被轻轻的洗刷掉，众人被镜折磨的伤痕也缓缓愈合

    “他还没有和那些学生道歉就死掉了…”

    陈恒喃喃自语，攥着墨彩的手温暖又潮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道啊。”

    花谷数百里的雨下大了，空间规则被修复完好，孙希棠组织学生传送回上清学院

    到最后，只有陈恒墨彩两人静立在雨中

    “雨下的好大。”墨彩说

    “嗯。”

    “给你的影子。”陈恒说

    “嗯。”

    天寂寥，陈恒有【一叶】，可每天还是有数不清的问题

    他问吴休的话，同样也问给【一叶】

    叶子说那是无常的生命，无常的未来

    下吧下吧

    那就让这大雨一直下吧，下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