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游炜打包了剩下的烤串准备明天当午饭，康丹则提走了剩下的啤酒。预料到宵夜必有酒，康丹今天没有开车赴约，告别游炜后骑着小电动回家。八月夜晚的BJ街道，车少人少，晚风清凉，把康丹身上的酒气都吹散了，十分自在惬意。

    装修开始后，康丹起初还每天去现场看看，后来发现彭宇除了设计能力很棒，执行能力也很强，事无巨细都料理的妥妥当当，就渐渐懈怠了，已经一周没去施工现场了，思及此处她决定拐过去看看。

    在楼下看见屋里的灯还亮着，原来彭宇还没有走。

    “宇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啊，一家老小嗷嗷待哺地等着你呢？”

    彭宇没想到康丹这么晚过来，略微一愣，听到她说的一家老小应该指的是臭臭和大皮、小皮，顿时心中一暖，微笑回应道：“你也刚下班吗？天天那么拼，注意身体啊，听说你前段时间刚做了手术。”

    “谢谢关心，不过我不是加班，是撸串去了。”康丹耸耸肩，吐了吐舌头，拿出手提袋里的啤酒递给彭宇，自己也开了一罐，坐在他边上喝了起来。

    “宇哥，别说你这包工队装修的还挺讲究，有那么点意思了，业务能力很出众啊，竣工了我得请你吃顿好的。”康丹环顾四周，内墙已经砌筑完成，防水和地暖也已经铺设完毕。

    “一顿不够哦，我平时只管设计出图纸，施工和软硬装我是不来的。”

    “那你这天天现场监工，工钱怎么收，都在打包费用里吧？干一半涨价我可没钱给哈。”康丹今天啤酒喝透了，眼睛微眯，整个人显得松弛舒展，完全没了一贯生人勿近的防备姿态。

    “听说你妈这是考察姑爷呢，说不定都是给我自己装修的，能给你加钱吗？我不倒贴钱都不错了。”彭宇笑着仰头喝了口啤酒说道。

    “宇哥，你平时看着一本正紧，这油嘴滑舌的，藏得很深啊。”

    彭宇收起了笑容，他并不是出于玩笑才说出刚才的话，亲抿嘴唇，他缓缓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试试？”

    “试什么？”

    “我以前觉得自己一个人过的很好，遇到你，我非但不排斥，还有些欢喜，万一跟你在一起，比我一个人过的开心呢？”

    “宇哥，你开不开心对我来说不重要，在我看来，我开心更重要。”彭宇的话让康丹有些不自在，她放下啤酒，看向彭宇说道：“宇哥，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情，你看，你下意识只关心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有责任感和奉献精神的人才适合婚姻，太过自我和利己的人不适合。”康丹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彭宇的眼睛，她仿佛想通过这种有压迫感的方式让彭宇明白自己的想法。

    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感，彭宇躲开了康丹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不加掩饰传递而来的冷漠，良久，他说道：“那你有兴趣改造我吗？我帮你改造房子，你来改造我。我们彼此都努力一下，万一我们是适合婚姻的呢？”

    “慢慢了解吧，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走？”

    “我骑的小电动。”康丹挥动手指上的钥匙圈。

    “那你得送我回去了，我刚喝了酒，没法开车了。”彭宇耸耸肩，“干活干到这么晚，送我回去不过分吧。”

    “别闹，我还是给你打个车吧，咱俩也不顺路啊。”康丹赶紧拒绝。

    “我今天刚好去我爸家，特别顺路。”康丹和彭宇的父亲都住在林业局的家属院，确实十分顺利。

    “电动车带人不安全，万一碰上交警，没戴头盔还带人，肯定得罚款的！”康丹再次拒绝。

    “没关系，被查了你就说我叫头盔，不就算带头盔了吗？”

    “噗……”康丹被彭宇冷不丁的一个包袱给逗笑了，看来打破天真的只有无邪了，她看到打车软件上显示附近没有车，只能挥挥手，示意彭宇跟上。

    彭宇坐在后座，也不便揽康丹的腰，虽然他体型偏瘦，但是奈何身高摆在那里，两根手指抠着车座防止自己掉下车，两只长腿折起来放在脚蹬上，样子局促又享受，两人乘着小摩托晃晃悠悠地前行。虽然坐姿不舒服，但是奈何心中美滋滋，彭宇只觉得此刻灯影绰约夜风撩人，一切都那么安静美好，他好想时间静止在漫长的夜色中，像一场醒不来的仲夏夜之梦。

    康丹反思刚才的交谈，觉得自己有些绿茶，如果自己连婚都不想结，还一直跟彭宇接触是为了什么呢？她是个擅长给自己做心理疏导的人，绝不允许自己钻牛角尖，会把所有的行为进行合理化解释，人活一世，但求心安，如果心不安，就要给自己一个心安的理由。她心中安慰自己：混沌的三维世界中最复杂的就属两性关系了，这是一个持续付出和索取的动态关系，很难维持平衡，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其余一切未知都交给时间吧。

    其实，康丹何尝不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呢？她也是只关心自己感受的人，喜欢trade-off式平衡的情感关系，任何付出和索取的不对等情形都会让她觉得很有负担，她对于男人来说，完全不是宜室宜家并具备奉献型人格的理想伴侣。

    早在初中的时候，康丹就觉得自己跟周围的女生不太一样，时常幻想自己孤独终老又事业有成的幸福模样。当时班级里的女生都特别痴迷言情小说，上课传阅，下课讨论，但是康丹完全看不下去，倒不是她爱学习不看课外书，只是她喜欢悬疑和科幻题材的小说，觉得霸总娇妻才子佳人之间爱而不得，误会丛生，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实在很傻很矫情。当得知顾薇因为《沥川往事》中男主死后让女主moveon的情节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的时候，康丹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不至于吧，顾薇，你物理和数学都不及格的时候都没见你哭这么惨……”

    “你懂什么，沥川就是我心上的一道裂痕，以后都无法愈合了！”

    “哦？上次林启正的裂痕愈合啦？”顾薇上个月入了《第三种爱情》的坑，一直在康丹耳边念念叨叨邹雨和林启正之间的你进我退，煎熬拉扯的故事，这才刚过一个月，心上又多了一刀。

    “哎呀，你懂什么？这次的更感人，更好嗑。”顾薇瞪着哭肿的眼睛反驳道。

    “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主？”康丹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实在善变，一个月换一个喜欢的男主。

    顾薇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直接将男主同义替换成自己以后的结婚对象，甜笑着回答道：“我呀，我喜欢他有令狐冲的不羁、萧峰的霸道、杨过的热血、段誉的痴情、张无忌的豪情、郭靖的儒雅、还要爱我、宠我、眼睛里只有我……”

    “好吧，我懂了，你想嫁给金庸全集啊，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有任盈盈的娇媚，阿朱的柔情，小龙女的清雅，王语嫣的曼妙，赵敏的狡黠、黄蓉的灵秀……”康丹翻了个白眼，完了完了，顾薇中毒太深。

    “我不管，我就是值得，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大英雄来娶我的。”

    “好好好，祝你幸福。”

    顾薇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没有意识到康丹的敷衍。“我丹，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不确定哎，可能是屠龙少年？”康丹想象过自己和屠龙少年一起升级打怪，历尽艰辛最后站在世界之巅，其实和屠龙少年组队打怪成为兄弟也行，倒不一定要嫁给他，或者自己成为屠龙少女岂不是更好？

    时光闪回，现在的康丹已经三十岁了，到了那个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到的年纪，但是她对自己的归宿和未来依然无解，走吧，继续走吧，走一步看一步，就像猴子一样，走着走着就成了猿，走着走着就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