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弶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迟疑：“此人修为太高，先前派遣到这里的不过是一具剑灵。我观此分身有些奇怪，而且九幽门的至宝幽泉冥莲也有突破的迹象，如果咱们和他的真身碰上，硬抗的胜算不大。”

    陈小山之前从没听过分身一事，自己现在离鬼相境遥不可及，所以也没有研读过阎魔罗书里关于冥照之后的境界，此时听冥弶提起，仍旧没空理会这茬，当下毫不迟疑说道：“不用想，一定会是硬抗。他既然已经出手，肯定会全力以赴，断不会再留后路。”

    这事如果换成是陈小山自己，发现对方不仅要颠覆自家门派，还要争抢阎罗宝座，那一定是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将对方灭杀，何况凭这般实力根本无需躲藏。

    冥弶嘿了一声，赞道：“有道理。”又说：“我看张巡远应该有计较，何不找他过来问问？”

    陈小山点点头：“冥兄，去帮我把外面那人擒下，莫伤了他性命。”

    冥弶知道陈小山有话和张巡远单独说，便拱了拱手，化作一道剑光飞出星舟。

    他离开后，陈小山正了正衣袍，将四判放出，又缓声传话：“张帅，进来说话。”

    四判见陈小山换了容貌，身躯凛凛，有肩扛日月之势，当下不自觉的在茶几对面站成一排，举着笏板躬身施礼。行礼后只有魏铮垂目不动，其余三人都不时偷眼打量。

    陈小山装作没看见，只等了不大会儿，张巡远踏上星舟，扫视一圈后快步上前，右臂横胸：“张巡远见过帝君。”

    见他换了称呼，陈小山一笑：“都是自己人，都坐。”

    钟馗哈哈一笑，先在陈小山对面坐下，熟练的拉出茶几下面的水管，往水壶里续了些水，又从抽屉里翻出几个茶杯，涮过后给每位都斟了杯茶。

    陆之道坐在钟馗旁边，取过茶杯喝了一口，赞道：“能把碧落茶烧得这般入味，可见钟兄的修为见涨。”

    钟馗抱拳谢过夸赞。

    坐在茶几短边两侧的崔珏和魏铮也各自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张巡远咳了一声，在陈小山同侧落后两尺的地方盘坐，摄过茶杯一口喝完，皱着眉头将空杯子拿在手上转来转去。

    陈小山也不催促，此时听陆之道说茶叶叫“碧落”，便问其有什么典故。这包茶叶还是他当初从都尉府带出来的，冲出来的茶水颜色碧绿，有股幽香，味道还真不错。

    “回帝君，这碧落茶传说是天仙所用之物，视人而知味，人人各不同，饮一口便能直接破境的大有人在。数千年来，门中弟子或许培育不当，以至修为不足便难以使之入味，但确实有人饮此茶晋升到了鬼丹境。”

    陈小山道了声‘好’，心下却不以为然——这不就是看人下菜碟吗？人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关你一个茶叶什么事？

    不过或许是知道了这茶叶大有来历，陈小山又品了一口，这次居然品出了不同的味道来，不禁摇头失笑——世上许多事物都是这般，被各种各样的标签包裹得五颜六色，一层又一层，失却了本来面目。

    要想看透其实质，不被外像所迷惑，只需牢牢把持初心即可。

    那么，此时再问一句：值吗？

    陈小山嘿嘿一笑：老子只求问心无愧，凡事都是尽力而为，何来值不值？！

    四判见陈小山呲着一口白牙，笑得非常开心，不禁感到奇怪。

    这时只见张巡远起身走到案几前，躬身肃然道：“帝君恕罪，这事本应先与帝君商议，但是帝君坚持要返回阳间，而帝重幽即将功成。一旦被他证就玄阴，大势已去，所以我和胡定渊才定下此策，逼帝君出山。”他顿了一下，又说：“此事过后，我愿自行领罪。”

    陈小山摆摆手：“这事你无罪。说说详情。”

    张巡远脸色一松：“帝重幽另辟蹊径，斩出多具分身，要证就长生。先前胡兄只知道他有四具分身，可是刚刚又多了一具剑灵分身......我和胡兄的本意，是想借力打力，不然凭我们两人难以和帝重幽对抗。”

    “靠谱？”

    陈小山很快领会了张巡远的意思。青帝之森和宝瓶寺分属冥河派和五苦门，双方在这两处地界争斗，两家门主肯定都不能等闲视之。至于为何没选地狱门和噬魂教，多半张胡二人觉得这两家难以把控。

    二人在幽冥联合其他几家与鬼王作战多年，与这四家门派熟识也不足为奇。

    张巡远郑重点头：“眼下从冥河派的反应来看，还是有把握的。”

    陈小山嗯了一声，心下不置可否，冥弶助张巡远化解了危急，击退帝重幽，那是冥弶本人的性子不错，如果换成是不要脸之徒，谁会错过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时机？说不定就能借此吞并九幽门。

    当然，如果站在张胡二人的立场上，这确实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诚如二人所说，幽冥一地征战不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酆都大帝，结果这位大帝不但不想暴露身份，还要甩甩袖子走人，而门主即将证就玄阴，倘若被他成功，再找机会就很难了。

    此时又听张巡远说道：“我知道另外四家门主的修为和帝重幽本人差距不大，所以才冒险一试。本来按计划，我们擒下门主的亲传弟子和几位堂主，以此来要挟门主退位。至于冥河派和五苦门如果事后讨要好处，最多分出些阴兵给他们也就是了。”

    陈小山点点头，无意间发现钟馗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心知是刚才张巡远提及‘剑灵’的缘故。照此看来，这位剑灵分身原本应该是钟馗所有，不过这事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便说道：“咱们立刻出发，去宝瓶寺，你把亲传弟子和几位堂主的情形再说说。”

    又冲星舟外喊道：“冥兄，常将军，过来一叙。”

    两道身影瞬间出现在星舟里，正是冥弶和常燕衡。

    冥弶见到船上多了几位，稍显惊讶，冲陈小山点了点头后自来熟的坐到了陈小山旁边的蒲团上，拿过先前用过的茶杯，冲洗后重新倒了杯茶水。

    常燕衡战意未退，一双眼睛贼亮，显得神采奕奕。他进来后看了陈小山一眼，皱起眉头快步上前，将腋下所夹之人丢到地上，单膝跪地，声音恭谨，略有些发颤：“昭罪天见过酆都大帝。”

    陈小山此刻是本来面貌，五官和当初打入酆都黑律种子符箓中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除去额头上没有月牙，脸也白了许多。

    常燕衡日夜修炼紫电冥雷，每领悟一层，印记便会清晰一分，虽然目前玄袍男子的样貌并没有十分清楚，但是已经能隐约辨出轮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