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道人眨眨眼，小声问道：“给老子说说是哪家的丫头？要说娶回来先放着也不打紧。”

    陈小山不吭声，心里也知道师父说的是实话。

    画之一道向来有许多讲究，陈小山之前丝毫不懂，又如何能在十日里学个皮毛？概因这和凡俗意义上所说的作画大不相同。

    他在这十日内经青鸿子点拨学到的是一套思路，包括眼光、时机以及布局等等，没有涉及到丝毫作画技巧。游丝十五景包罗万象，基本涵盖了世间万物，以快速的反应抓到事物最关键的特点，并以合适的布局将之展现出来，剑域可成。

    作画之时本不需要颜料画笔，全凭剑心剑意去捕捉，再以剑气勾画。只是陈小山初学乍练，总要有迹可循才知下一步动向。这是个水磨的功夫，需要日积月累不断揣摩方能成功。

    小顾道人的话虽然是半开玩笑，可陈小山心知肚明，凭他现在的修为，习练游丝剑法还是有些勉强了，这门剑术只有真正凝出剑丝方能臻至大成。

    如果基础打不好，一切休谈。

    此时小顾道人见徒弟一脸不高兴，突然扯着嗓子唱道：

    听那谯楼四鼓排呦，等明月照花花台。

    小顾道人哈哈一笑，化作一股大风溜得飞快。

    陈小山挠了挠脑袋，觉得有些头疼。事实上自打同师姐二人互表心意，他一直收束心猿意马，从未越雷池一步，而何菀蓁自然更是不肯逾矩，现在眼见自己二十二岁了居然还没叙过人伦之礼，不免有些烦躁。

    陈小山在树下走了几圈，狠狠一跺脚，飞离了此地。

    直到他走了多时小顾道人才现出身形，看着地上一个深不见底的脚印，自言自语：“老子这般优秀的徒弟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丫头。”又看到地上多了一个精致的匣子，打开后见里面装有一套精美的女子服饰和一双凤头靴，吹了吹胡子道：“这丫头怕不是何师侄吧？”

    ......

    从师父住处离开后，陈小山本来还想去师祖那里转转，看看这次带回来的灵石师祖要怎么打算，还想打听打听二黑的情况，结果一时没了心思，索性直接遁离了山门。

    星舟的速度奇快，不一刻便落到了泰邑城中。陈小山从一僻静处现身，稍稍换了样貌后大模大样来到了万和楼下。

    这里的生意一向不错，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陈小山不想进去，直接在门口打了道剑气出去。几个刹那后，天边便响起了一连串的雷鸣之音，紧接着乔戥烈就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骚包......’陈小山打量了一眼，心下一嗤。

    乔戥烈的样貌本就英武，穿了套崭新雪白丝制的长袍，脑后束了个精致的小马尾，用一根银色的带子扎好。丝带拂动，衣袂飘飘，很有几分出尘之姿。

    陈小山也不见礼，抱着双臂不动。

    乔戥烈快走两步，凑上前先行礼道：“对不住老弟，是哥自己心急，来得早了一些，咱现在就走。”

    二人皆是修道有成之辈，又加上身材高大样貌出众，这才刚站到一起，立时便有不少人围上来指指点点，其中多是年轻的姑娘，看完一眼这个马上又看另一个，然后低头和同伴叽叽喳喳，依稀听她们说的是哪个更帅。

    陈小山没料到会是这番情形，当下遁起身形飞上云端，乔戥烈紧随其后。

    二人在空中站定后，陈小山也觉得方才自己有些过了，太有失风范，不能因为私事而迁怒到别人头上，便主动说道：“咱们就坐你送的星舟，你指路。”

    乔戥烈抱拳一笑。

    二人在星舟内的案几前后坐好，乔戥烈拿出一副地图铺开，指着一处说：“就是这里。离此地约莫十八万里，坐法器飞遁比传送阵要快些。”

    凭两人的修为驾驭星舟，日夜间走上万八千里不在话下，而各传送阵往来有序，不能一步到位，折来折去反而不如乘坐星舟了。

    陈小山先看了一眼地图，觉得没自己那副山河图好，又看他指的地界是一处湖泊，不禁好奇：“星辰神铁居然不在天上而在水里？”

    乔戥烈笑道：“老弟莫急，听哥和你慢慢说。”

    陈小山不悦：“我说老乔，你和别人是不是也这般自来熟？咱俩算下来总共也才打了不超过一个巴掌的交道。”

    乔戥烈一呆，接着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弟够直接。”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不再说话。

    见他这样，陈小山心里也直骂自己今天说话不过脑子。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何菀蓁的事搅得心绪不宁，他倒不怕她等不了，也不怕自己忍不住，可是心里总会不舒服，就好像算准了一定会吃到的糖果最终却没吃到，难免失望。哪怕以后仍旧能吃到，味道不同了。

    道理是道理，实际是实际，不能混为一谈。

    此时星舟内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冷场。

    半晌才听乔戥烈沉声说：“我之前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和你一般高大，样貌也有许多相似，你们一样心如赤子。可惜他脑子有些呆傻，言行一直如五六岁孩童。”

    “......抱歉让你想起了伤心事。”陈小山一抱拳，虽然不太明白啥叫赤子，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问。

    乔戥烈摇摇头，“我是看到你才想起了他。”又一笑，“你可比他聪明多了。”

    陈小山直接啐了一口，“你可真成，拿我这悬渊执掌和你那傻弟弟比。”

    乔戥烈拱了拱手，算作赔礼。

    经此一番，冷场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陈小山随口找了个话题，便问：“啥是赤子？”

    乔戥烈嘿嘿一声，“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就是一种赤子之心。”

    陈小山听他话里话外有打趣的意味，禁不住面色一沉。

    乔戥烈忙道：“这东西说不准，每个人看法都不一样，我随便说说我的理解，不过你可不能生气。”

    陈小山叹了口气：“老乔，咱都不是小孩子，你说我和你投缘，我也觉得你性子不错，这才答应和你一同取神铁，可你三番两次拿我打趣，我不习惯，也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