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耳瓶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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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不祥的预感。

    x年x月x日.下午

    住进这家名叫风花雪月的民宿客栈,已经好几天了。客栈位于古城边上,是典型的白族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建筑,白墙耀眼,青瓦醒目,花草树木点缀其间,枝繁叶茂,馨香四溢,十分幽雅,怡静,舒适。

    下午,董学成没有出去。打了几个电话便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他斜靠在沙发上,双目紧闭,眉头褶皱,心潮起伏,思绪杂乱,翻来覆去,纷纷扰扰,如同一团缠丝乱麻,理不清楚。

    按照黑哥的吩咐和要求,董学成马不停蹄的回到了故乡大理,不省亲,专拜友,一大圈转下来,发现引起黑哥兴趣的那些关于墓葬的传闻,仍然还是停留在报纸的新闻报道上,坊间的明面上暗地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异常之处。

    该跑的市场跑了,该会的朋友会了,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什么能够上眼的东西。

    内地警方加大了打击盗墓,走私,买卖文物的力度,市场管控越来越严密,很多人歇业息了手。还在吃这碗饭的,也多是零敲碎打,有点好货俏货,都当成了“金包卵”,捂得很紧,极难有拣漏的机会。

    董学成很快就意识到,这又是一次不太顺的生意之旅。同样的行程,近年来屡屡发生。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意料到,此次的大理之行,会出现这样的尴尬状况。围着锅边转了一圈,魚香味基本上还没有闻着,腥气已经悄悄的沾上了身,而且很浓稠很黏糊,弥漫四周,溢散彰显,让人欲避不及。

    虽然这只是一些非常微妙的感觉,甚至细小到几乎微不足道,可以放任不管,忽略不计。搁在其他人身上,也许就一抹带过了,象没有风的水面,皱不起一丝涟漪。但是,董学成不会这么粗心,这么大意。毕竟是感觉到了的东西,它们是预兆,是提醒,是警示,是一个大大的惊叹符号,醒目的存在于面前,提醒你不能掉以轻心。

    董学成心里面惶惶不安,似乎从这种感觉之中,看到了某种结局,某种他绝对不想遭遇的结局。

    这让他一想起来,就浑身冷颤,仿佛冬天浸泡在冰水里,寒彻周身。

    感觉很奇特,而且莫名其妙,是那天打第二个电话时,突然产生的,猛然之间,就骤然出现了。它让董学成浑身的肌肉收缩,神经紧张,头脑里轰轰隆隆的,仿佛有无数的不停奔跑运动着的轮子,发出喧嚣的杂响,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赶之不开,挥之不去。

    在这种感觉之中,不经意间,额头上发热,脊背上生凉,就隐隐泛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津津汗意。

    在董学成的“职业”生涯里,这种感觉不算多,认真算起来,也就只有一次半,一次在埃及南部尼罗河东岸的卢克索,半次在阿富汗的喀布尔。

    卢克索的那次,是黑哥交办的事情,很简单,接一次货,说是一件古底比斯的鬼货(盗墓文物)。货物是黑哥自己拉的线,并负责放码(付款),让董学成前去帮他实地验货,走水(运输)。

    那天下午,董学成在卢克索城穆哈塔街上一家著名的“考谢利”(埃及特色美食,由米饭和空心粉为主烹饪)店里,初次接触到那个埃籍华裔的时候,才刚刚交谈了一小会儿,便突然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起初他并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情,以为不过是长途飞行的劳累,或是当地的炎热气候所带来的身体不适。

    但是持续不断的,无休无止的感觉,让他十分苦恼而惊诧,并且隐隐的触发了一种初涉异地的提防心理。

    董学成骤然头脑清醒,高度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交谈之间,从来人一个忽闪不定,捉摸不透的眼神里,董学成意识到了某种危险的警示。

    他脸不更颜,面不改色,装着非常认真的样子,记下了验货的时间,地址,便匆匆离开。

    董学成多了一个心眼,第二天,他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象影视片里的特务间谍一样,找了个隐蔽的地点藏身,严密观察。结果发现那个华裔的确行迹可疑,周围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和他若即若离,藕断丝连。

    董学成越想越害怕,权衡再三,终是没有敢露面,拔起腿一走了之。

    空手而回,让黑哥很是日气。开始他并不相信董学成的什么感觉,认为纯粹是半夜三更走坟地放了个屁,自己嚇自己,大惊小怪,胆小误事。

    董学成辩解不清楚,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黑哥通过那边的关系,搞清楚了那桩生意,确是对方设计的一次钓鱼,挖好了深坑,等着人跳。

    黑哥相信了董学成的感觉,但明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头冰释了前嫌,在生意上对他越发器重有加,而且总是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故意让董学成能够看得出来。

    阿富汗的那趟生意,也是黑哥铺的路子,但是更简单,更短促,从见面到匆匆而去,不到半个钟头,嘎然而止,只能算半次。

    黑哥交待的任务,是交钱取货,一件因战火散落于民间的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馆藏文物,说是碾转从苏联人手里漏出来的。

    在喀布尔市内查尔曼大街的独立纪念碑下,董学成一见到来人,便浑身不舒服,贼眉鼠眼的举止和言谈,让他的警惕之心倍增。

    周旋了一个回合,董学成逐渐笃定,眼前所面临的,可能不是一桩生意,而是一次黑吃黑的阴谋。接踵而来的那种感觉,还没有充分的完全坦露出来,他便托辞开溜,直接去了机场。

    跟着黑哥从事这一行以来,董学成虚心学习,刻苦钻研,专业知识日新月异,进步很多。在鉴别,识货,拣漏,拿刻子等等方面,都有些独到的看法和见解,虽然与黑哥相比,还差那么一大截,但也算得上是老鹰级的高手行家了。相对于低一个等级的老狼,和入门级的飞虫,熊瞎子等等,天上地下,不属于一个档次。在业内业外的圈子里,不但经常有人上门,请他掌眼,看货,拿准头,定盘子。明面上暗地里,凡是黑哥不方便出头的时候,都黙许他在一些场合出面露脸,代表黑哥导导路子,镇镇堂子。

    虽然黑哥有时候开玩笑似的,说他胆子小,太小心谨慎,错过了许多好生意。对此董学成不能回嘴,也不敢回嘴,总是笑一笑了事。

    他知道做这行生意,吃这碗饭,小心驶得万年船。因此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董学成拿定了刻子,并且始终遵循一个最基本的准则,这就是无论利润多么丰厚,多么诱人,犯法触地雷的事情,绝对不做,不蹚污水,少踩红线。那些明目张胆的鬼货,贼货,水货,来路不明的荒货,尽量不沾不碰,少惹麻烦,走路伸展。

    此次身在大理,又突然出现了那种奇怪的感觉,而且事先毫无征兆。因此,在一开始的时候,让董学成百思不得其解,内心里甚是惶惑。

    在埃及的卢克索,在阿富汗的喀布尔,都是面对具体的活生生的人,面对身边出现的种种令人生疑的蛛丝马迹。坦露在眼前的异常,和现实之中存在的某种危险,让他徒生怀疑,产生感觉,强烈而骤然,这容易使人接受,并且能够理解。

    但是这次在大理,一没有接触具体的人,二没有涉及具体的交易,三没有任何违法违规的行为。那天接电话的时候,对方才问了一句“哪位?”这种感觉就出现了,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而且连续不断。虽不甚强烈,却顽固持续,让董学成十分忐忑不安,倍感痛苦。

    当董学成终于意识到,这种令人心神不宁的感觉,是那两个铜瓶带来的时候,他更加觉得慌恐,甚至有些心惊胆战,手脚无措。仿佛不小心置身于千仞悬崖旁,万丈深渊边,似乎稍稍一挪动脚步,便会陷入没顶之灾。

    他认真梳理,细细回想了一遍有关接触到两个铜瓶的整个过程。最后,当他觉得终于把事情想清楚了的时候,却没有料到,立刻又陷入了另外一种更深的彷徨,踌躇和权衡不定的犹豫之中。

    他睁眼望望窗外,夜幕已经悄悄的降临,古城里灯火通明,一片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