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在生姐姐的气？”

    回到他离家出走那一年，那一年，父亲的状况很不好，日日酗酒借酒浇仇的他每日吃着降压药，降糖药，各种保健品，一边又肆无忌惮的糟蹋着自己的身体。

    像是已经上瘾。

    明明知道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忍不住要喝。

    康乐兮想到那件悬而未解的案子，她想说能不能想办法帮帮父亲，她的人脉有限，主要是她自己的圈子就那么大，能够求助的人除了自已几个知己好友，别无他人。

    刚开始时康乐洋的兴致还很高，看着姐姐找完这个求那个，律所都跑了好几趟，天真的他们以为只要去做这件事，总会有一个好结果。

    绕过来绕过去，他们又绕回了原点。

    康乐洋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情绪变得很低落，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从那时候起，康乐兮在微信中给康乐洋说什么。

    他从不回应。

    这件事，她是听姐姐康乐兮说的。

    “你在怪她什么？”

    “那件事没办成，没能拿到拆迁款？”

    “康乐洋，你都这么大了，能别这么幼稚吗？你想想你从小到大，但凡有个什么事情，姐姐是怎么帮你的，那年姐姐刚大学毕业，上班的她领了工资，她给你买了一件很高大尚的衣服，记得吗？康乐洋，连爸妈都没有的待遇，偏偏你有。”

    “说实在的，我挺嫉妒你的，康乐洋，大家都对你好。小时候，我也嫉妒姐姐，她读书很厉害，成绩好，朋友多，大家都喜欢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也喜欢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后来，我发现要做到像她那样是要付出很多努力的。我做到了，所以后来我不嫉妒她了。”

    “我嫉妒你，康乐洋。”

    “所有人都对你好，不记回报的对你好，可是你呢，没心没肺的，那件事她没办到，能怪她吗？你也是家里的一员，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呢？”

    “爷爷在的时候，靠着爷爷挣家业，姑姑还在家时，靠着姑姑跟人论长短，康乐洋，什么时候你能成为家人的依靠，而不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永远都躲在后面，有什么事情只会逃避逃避，除了逃避你还会做什么？”

    “说吧，你还怪姐姐什么？”

    “她给你发了什么信息？你上次说的。”

    康乐洋闭嘴不语。

    他心里很恼，康乐瑶现在越来越像康乐兮，逮着人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不把人说死不罢休，别人还不能反驳，一反驳她说教得更厉害。

    以前，她不这样。

    他与康乐瑶的年龄相差不大，两个人的共同语言多一些，不像跟康乐兮，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通常都是她说，他听。

    十八岁之后，觉得烦，再也不想听那些嘱咐了。

    也不想跟任何人聊天。

    他就想安静的待着，房子的事他不在意，也没怪姐姐，觉得姐姐烦，不想见她，也不想跟她说话，就这么简单。

    “别吃了。”

    康乐瑶叫他不要吃了，他真的不吃了。

    “你到底怎么了，跟不跟回去。”

    “回去做什么？”

    “回去能饿死你？”

    佳楠市有什么好的，一个青春正年少的青年都熬成一个中年大叔形象了，瞧瞧他那越来越中年标配的发际线，稀少的头发。

    “回洪城，好好的去相亲，找个女朋友，认真谈个恋爱，谈好了就结婚。”

    “结什么婚，没房子。”

    没有父母的人，就像没根的草，飘来飘去，不知何处是归地，康乐洋不想面对的另一件事是无形的精神枷锁。

    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打着“关心”的名义整天事事的，不是问工作就是问什么时候结婚，康乐兮的房子是她自己挣的钱买下的。

    听康乐瑶说过，好些年了才把债还掉。

    他很穷，买不起房子。

    一个没有房子的人哪来的底气说结婚，再说了，结婚之后奶粉钱，尿片，衣服玩具，还有待业在家照顾孩子的妻子，生活费，服装费，化妆品等等。这些通通换算成钱，那就是一大笔，能将他活活压垮的一座大山。

    他在佳楠市虽然混得不是很好，好歹精神生活是很充实的。

    “回去看看姐姐。”

    “她怎么了？”

    “一定要她怎么了，你才回去吗？你知不知道自己离开家里多长时间了，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康乐洋。”

    “没有。”康乐洋赌气地说道。

    康乐瑶气得想打他，手举得老高了，忍了忍还是没落下来，只咬着牙憋出几个字：“康乐洋，你混蛋。”

    她是看着弟弟从她面前离开的。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很想问问姐姐，如果知道自己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弟弟变成这个样子，姐姐当初还会那么护着他吗？

    康乐兮的电话仍旧打不通。

    “姐夫。”

    无奈之下，她又打了薛飞的电话，薛飞那边正在救助受困的老百姓，没顾得上接她的电话。康乐瑶心里犯嘀咕：呵，水逆！

    她搭乘最近的班车，回到了洪城。

    洪城的情况比想象得要糟糕，通过无人机拍回的视频她看到家里一地狼藉的残瓦碎片，庆幸只是门窗墙面受损严重，房子的根基和主体没有受损。

    姐夫家的情况比她们家严重多了。

    他忙，连回家看一看的时间都没有，怪不得顾不上姐姐，当天晚上，她在洪城的临时搭建的安置点休息。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正迷糊睡着的康乐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这声音好生熟悉，仔细分辨，姐姐的上级领导，欧校长。

    “欧校长，你好！”

    “你姐姐的事，请节哀！”

    节哀，节什么哀？

    康乐瑶就像是被雷轰炸过，整个人又蒙又清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欧校长是什么意思，“我姐，她怎么了？”

    “小康，你冷静一点。”欧校长不忍将话题继续。

    任谁都无法接受。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就这么没了。康乐瑶的心像是被什么切了，堵住了，呼吸不了。“咚”她一头栽了下去。

    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护士给她扎针，欧校长站在旁边看着，他那一头本就不多的头发更少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

    “欧校长，你说我姐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