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游戏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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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因小怨而忘大恩

    “哎,谷梁大侠客气了。”楚笑烦连连摆手,熟络地攀谈道:“方才谷梁大侠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非常在理,‘肩上的‘担子’太重,家人会替你承担’。

    阿潜既然拜在师兄门下,那神鳌岛便是他的‘家’,神鳌岛的弟子,也都是他的‘家人’。

    照顾家人,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感谢?

    你说是吧,阿潜。”

    说着,楚笑烦还感情颇为充沛地“戳”了一下沈潜,但眉宇间流露的,尽是些恶趣味。

    可算是让人渣楚,学到新词了。

    沈潜斜眼瞥了一眼无良师叔,见到他那神情间的玩味之色后,分外倔强地别过头去,不想搭理。

    呦,你小子还想躲?让你再见识见识,师叔的手段!

    “唉。”楚笑烦无奈叹气,声情并茂地说道:“阿潜性子太倔,此前一直拒绝师门的帮助,弄得师兄只能迂回来去。提心吊胆,也才敢派我一人前来,生怕人一多,就惹得他这弟子不快。

    我这师兄,当真是为阿潜,操碎了心啊!”

    “竟是如此?”谷梁沙面色一肃,沉声道:“阿潜年少无知,我代他向裴掌门、向楚大侠、向神鳌岛的诸位致歉。”

    “都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楚笑烦连连摆手,并抑扬顿挫地诚恳说道:“师兄待阿潜如亲儿一般,我这做叔叔的,劳累一些,也是应该的。

    都是为了阿潜好!相信谷梁大侠,是非常能够理解我之心情的。”

    一旁沈潜听了楚笑烦那“道貌岸然”的话后,是鸡皮疙瘩骤起,端的是浑身难受、直翻白眼,但谷梁沙却是连连点头,他也是沈潜的叔父辈,听了楚笑烦的话后,当即产生了共鸣,心中是深以为然。

    谷梁沙朗声喊道:“阿潜!还不快向你师叔致谢,今日你能安然无恙,楚大侠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他勘破全局,就算有我在,也没办法护住你的周全!”

    沈潜僵硬地扭过脖子,涨红着脸抬手行礼,格外不情愿地开口道:“沈潜,多谢师叔救命之恩。”

    楚笑烦“欣慰”点头,叹然说道“阿潜你能理解便好,也不枉我的一番苦心。”

    “......”

    其实,这般刁难沈潜,并非是楚笑烦的恶趣味,而是他在有意在打磨沈潜的脾性。

    沈潜能活命,全赖楚笑烦殚精竭虑,将今天的事情查的透彻、安排得万全。

    别看楚笑烦说得轻松,在短短五日内,抽丝剥茧、整理查清这繁杂的线索,并大胆布局,这其中究竟耗去了多少的心血,仅他一人知晓。

    让沈潜道一声谢,并不算过分。

    事实上,若寻常时候,沈潜并不介意对楚笑烦道谢,就像在对决之前,楚笑烦助他压制心中杀气,受伤之后,楚笑烦以真气帮他疗伤,道谢之言,他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可方才楚笑烦接二连三的调侃,让沈潜想起了二人之间的“宿怨”,那一口一声的“阿潜”,更是激起了他性子里的倔强。

    如此,沈潜自然不愿搭理楚笑烦。

    但事实上,生死之战刚刚结束,沈潜死里逃生,而救命恩人就在眼前,这并不是他应该闹脾气的时候。

    有些时候,沈潜闹些脾气也无妨,二人是师叔侄的关系,彼此本就相熟,吵架拌嘴是常事,不会伤及感情,可现在的时机,却不对。

    楚笑烦看得很透彻,沈潜针对的并非是他这个人,而是沈潜自己心中的‘怨’。

    凡是在沈潜心中留下一点怨念的,他都会记住.......

    沈潜并非是因为与楚笑烦感情深厚,才敢摆脸色,事实上他正是因此,才有所克制,若是换做不甚相熟之人,他可能早就一走了之,将恩人晾在原地,亦或者发生口角,乃至大打出手。

    换句话说,这孩子非常记仇,乃至于到了偏执的境地,甚至分不清主次之别。

    但换一方面想,沈潜这也是“恩怨分明”,不会因恩而望怨,倒也是一种理性,就是怨气很容易盖过恩情,这就有些偏执了。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仅以此事,便可看出沈潜在性格上的缺陷,若他以这种脾性行走江湖,因小怨而忘大恩、念小仇而失大义,估计朋友能被他气成死敌、恩人能被他气成仇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却是神鳌岛传统而“优良”的教导。

    当年“山海仙人”教授裴青云时,走得是放养路线,也就是“快乐教育”,武学之外的一切事务,全凭自学、自悟,而裴青云教导沈潜时,也是一脉相承、有样学样。

    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本就不是同一颗种子,怎能长出相同丰硕的果实?

    裴青云书香门第出身,自幼便聪慧非凡,有神童之名,时人称其有状元之姿,但其志不在功名,仅七岁便拜师“山海仙人”,随之离家习武。

    虽是被放养,但从小在书香堆里长大,哪怕是无意间的耳濡目染,也让裴青云养成了很多优良的习惯。

    所以,“山海仙人”纵使是任其发挥,最终裴青云也没能长歪,反倒成了江湖中“君子”的标杆,就是有些腹黑......

    但沈潜却不一样,他虽四岁记事,算是早熟,但却不像裴青云一般,有着良好的成长环境。

    沈潜在懵懂无知之时,便亲眼见到父母惨死,人生中第一件不敢忘却的事,便是复仇,这就像是一个诅咒,刻骨铭心。

    “山海仙人”放养弟子的本意,是不设框架,任由其自由生长,这样就会有无限的可能,而沈潜没得选,他已经被限制在复仇的框架之中。

    神鳌岛很大,哪怕用包罗万象来称呼,也毫不为过。你可以在岛上,找到任何你所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裴青云喜好读书,而神鳌岛的藏书量,是世间第三,仅次于大燕皇宫与天下楼。

    可沈潜的心是死得,他没有那么多的兴趣爱好,他唯一的目的便是复仇,你散养他,他也只会练武苦修、心无旁骛。

    如果说,“山海仙人”放养裴青云,还算是因材施教的话,那裴青云放养沈潜,就完全可以用误人子弟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