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乔的车换了个地方停靠。

    举头望，便可清晰的看见季与卿家楼层的窗户，整栋楼里那个唯一亮着灯的窗里面，有她，那个让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

    慕子乔屹立在车旁，眼底闪动一丝丝微光。

    他拿出手机打通了严溪睿的电话，不出所料被人数落了一番。

    严溪睿被手机铃声惊醒，一看时间。

    “凌晨两点，唉～这家伙。”

    嘴上说气，但还是接了。

    “老兄，我都三天没有合眼了，这才刚睡着，你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讲，我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情谊可就到此为止了。”

    电话里那个性感又沙哑的声音说出口的话，让他为之一振：

    “扫～黄巨星国际夜总会，够不够重要。”

    “真的假的，有证据吗？”

    严溪睿当听到扫黄两个字的时候，就困意全无。

    他一度怀疑是同为娱乐行业，威胁到了他慕总的酒吧生意，这才要不遗余力的搞垮人家。

    他这兄弟可是把同行是冤家诠释的淋漓尽致了。

    还调侃他表面上正义凛然，内地里小肚鸡肠。

    记得他们刚认识那会，可是被慕子乔收拾得挺惨，亲身体会过这哥们睚眦必报，嫉恶如仇，除非不出手，出手即无情的手段。

    慕子乔神色淡然，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阿卿妹妹出现在了那里，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与那个什么巨星有半点瓜葛。

    严溪睿挂断了慕子乔的电话，脸色刷的严肃起来，一个跟斗从床上爬起，慌得只穿了件外套就要跑出门，要出门时才发现裤子都没套，又辗转回来套裤子，边忙活边打电话给刑警队长申请搜查令。

    慕子乔依旧迎着丝丝缕缕的夜风，漆黑的眸子望着季与卿家的窗户，沉静如海。

    她近在咫尺也远在天边，真正的回归似乎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他还能兑现承诺吗？那份笃定又纯真的期盼，他还能够完成吗？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清楚自己要的东西和自己要做的事。

    只是有的时候会觉得悲观，譬如一想到阿卿妹妹也许早就把他这个熠哥哥给忘了就莫名的失落。

    既然如此能这样远远的望着她也挺好。

    “老板，季小姐是不是很缺钱啊？”

    吴川见老板把正经事讲完又挂断了电话才开口问。

    他是平头百姓出身，自然知道普通老百姓家的日子比不得他这个月入百万的老板来的轻松。

    慕子乔的将思绪拉回，问：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的帮助。”

    吴川是老板肚子里名为大聪明的虫子，当然知晓得老板在苦恼什么。

    简单粗暴的砸钱也不太现实，人家会以为老板人傻钱多还有病。

    “这样啊～嗯？”他仔细的想了想：“你给她安排个可以赚钱的工作，让她觉得这钱拿得理所应当不就得了吗。”

    “工作？”慕子乔半信半疑。

    在他看来，就算让自己去搞个学术研究什么的，都比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阿卿塞钱来得容易，难道要将她撬过来，安排到自己身边工作？

    不行，她在那干得挺好，看样子也还算喜欢，人家也未必会答应。”

    吴川笑了：“我是说给她一些资源，业务，让她赚点奖金外快啥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慕子乔一个提壶灌顶，当机立断。

    “联系王月秀。”

    没等吴川回应就上了车，关上车门。

    “开车回公司。”

    “是，老板。”

    ☆

    ☆天宫大厦Baiser总裁办公室☆

    三日后～

    “王特助去你那啦？”

    “你有意见？”

    别的不说，慕子乔手下的人执行力都超级强。不到两日，王月秀交接完法国的工作，片刻没敢耽搁就来了华国。

    慕子乔交代给王月秀的任务刚说到一半，周路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真的要搞什么周年庆吗，Baiser三周年纪念日不是还有两个月吗，现在才三月份？”

    “提前准备着。”慕子乔振振有词。

    周路哲怨声载道：“你可真够提前的，那她走了，我怎么办？”

    慕子乔眉头轻挑：“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特助？”

    周路哲没有反驳的余地，讪讪的道：“关键是我听说策划不用自家团队，非的用别家的？”

    慕子乔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女人，她妆容细致，杏眼明亮有神，一身职业装干练，大方、从容利落的短发、笑容极为温和。

    慕子乔面色平静，就知道吴川这小子嘴没个把门的，拿起咖啡杯喝了起来。

    “公平竞争。”

    “忒的公平竞争，Baiser还不是你的一言堂。”

    “你有点不对劲呀，我的乔总。”

    慕子乔紧了紧手，神色依旧淡淡。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对劲啦？

    顺手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n～你……看上人家妹子啦？”

    “噗，咳咳咳……我有那么肤浅吗？咳咳～”

    慕子乔没承认也没否认，被呛的咳嗦了半天，稳了稳呼吸淡淡的说了一句。

    “别废话，想来就来吧，啰嗦。”

    “我也没说非要过去。”

    慕子乔内心潮笑这个做作的人，轻“呵”一声：“那就别来了。”

    “好的，我这就订机票。”

    那头紧忙挂了电话，慕子乔抬眸对上王月秀的视线，依旧温和，得体。

    “你让策划部总监三天内将一份完整合理的酒吧周年庆活动策划案交给我。”

    “好的，总裁。”

    特助王月秀微微嵌身，恭敬的退出总裁办公室。

    “等等！”

    她优雅的转身顿住了脚步，清亮悦耳的声音问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环球臻享文化传媒的时候，让他们派一个负责人过来在公司谈……”

    慕子乔抿了抿薄唇，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道：

    “去吧。”

    王月秀没有动，不出所料她的老板又有话说了：“跟他们说最好把这个机会留给新人。”

    “没什么事了。”

    王月秀嘴角微翘，轻嗯一声，这才缓缓的关上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

    天色渐黯，天宫大厦地下二层停车场出口处，一名身姿挺拔的保镖看到慕子乔的车开出来，立即上前行礼：“大少爷。”

    慕子乔将车停下，缓缓放下车窗，面色如乌云密布，声冷如烈严寒风：

    “他派你来的？”

    那名保镖又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夫人近来身体不适，唯恐你知道会忧心，所以瞒着。”

    下人话未说完，见慕子乔的脸色越来越沉，发动引擎，驱车离去。

    慕老夫人在法国生活多年，对国内气候和生活习惯的影响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咳嗽。

    “好像是大少爷的车。”

    “真的吗？大少爷回来啦？”

    “快去通知李主管。”

    小保姆们兴高采烈的互相转告，不大一会儿慕大少爷回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海天一色。

    慕老夫人的房间门半开着，慕子乔处理了两个不知好歹的保姆以后就再没回来过这里。

    “老太爷，老夫人，子乔少爷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是充满了惊喜，慕子橙激动得第一个跑下了楼。

    “哥，在哪呢，哥。”

    大老远就听到慕子橙迫切的呼唤，慕子乔心着实暖了一批。

    慕子橙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慕子乔的腰，毕竟他都一个月没见到哥哥了，想得不行。

    “又长高了。”

    慕子乔宠溺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慕子橙笑容灿烂，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进了别墅。

    “奶奶。”

    看到卧室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老人，慕子乔心又被揪紧了几分，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爷爷，

    “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二位老人一向能撑，本来就怕让孙儿知道真实情况，会担心，慕卫东还是露出了个温和的微笑：

    “没事，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老毛病。”

    慕子乔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是孙儿不好，没能日日陪在您的身边。”

    慕老夫人温柔的抚摸着慕子乔的胳膊，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

    “别担心，奶奶这不挺好的吗，家庭医生也在身边，不比你在强吗？你有你的事要做，哪能时时刻刻陪着我这个老人家呀。”

    慕子橙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场景，眼眶终忍不住湿润了，慢慢的趴在了奶奶的床前，一手拉着奶奶的手，一手搭着哥哥的腿上。

    “奶妈，哥哥回来了，你的病快些好起来。”

    “咳咳，咳咳，小毛病，这不去医院都没查出来什么？”

    “好孩子，子乔，吃饭了吗？”

    慕子乔心情不佳，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哪有机会吃饭，可他还是想让奶奶安心。

    “吃了，听了您的话，每天都按时吃饭。”

    “好，咳咳，好，咳咳。”

    慕卫东拍了拍慕子乔的肩膀，

    “让你奶奶休息吧，咱们出去聊。”

    “奶奶？”

    得到了奶奶的默许，慕子乔和众人也都退了出去。

    楼下慕世昌和顾欣也在，慕婉怡说是去同学家开生日patty，晚些回来。

    慕子乔视而不见楼下两个人，顾欣抿唇，

    “子乔回来啦？吃完饭了吗？我让阿姨给你准备些。”

    慕子乔本是不想理她，觉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侧头对上了那双清澈充满恳求的目光，心软了一块，干脆对着弟弟说了：“不用。”

    “奶奶的病需要哪位名医诊治，我去请。”

    “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慕卫东示意他们都落坐后，沉声道：

    “请了的，都说没事，需要静养。”

    慕子乔有些不悦，分明看奶奶的气色极差，而且这些人的脸色也不是很放松。

    分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他。

    凭借着慕家这根深蒂固的人脉，找个医生不算难，难就难在，医生一听慕老夫人的年纪，就都退缩了，哪个胆子大的敢在慕老夫人身上动刀，宛如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出了半点差子，又敢问谁有这条命够赔的。

    其实慕老夫人的病根本就不是什么气管炎，而是肺癌，晚期。

    慕卫东，慕老夫人，慕世昌，顾欣，都知道，唯独瞒着孩子们，也包括慕子乔。

    三点多，天已大亮，慕子乔依旧没有睡着，辗转反侧了一夜，心里想得都是关于奶奶的一切。

    从他第一次到法国见到奶奶开始，奶奶的微笑，疼爱，呵护与教导，点点滴滴无一遗漏的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浮过。

    如果奶奶得的是简单的病症，他们不会瞒着他，就算瞒着他，家庭医生也不会时刻陪在奶奶身边，不难看出这个家里处处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还特意请了国际上特别有名的医生会诊。

    慕子乔就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明显他们是想放弃，让奶奶等死。可慕子乔心里过不去那个坎，他有权知道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于是起身洗漱过后径直的走去了慕世昌的书房，他知道他习惯睡书房，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慕世昌没有诧异，明显是在等他来。

    “坐吧。”

    父子俩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是从来没有过的。

    “告诉我吧，您……您一定知道。”

    慕子乔放低了姿态，用了您这个称谓。

    慕世昌心里一酸，

    “你一定是猜到了。”

    “我想听真话。”

    慕世昌稳了稳心神，坐了下来，

    “你奶奶不让我告诉你。”

    “我知道。”慕子乔低下头，把心里的那份悸动压下，平淡的道：

    “最坏的消息我都能接受，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慕世昌眸色沉沉，声音里带着悲伤：

    “肺癌，晚期。”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秒，他的心弦也还是断了。

    “还剩多久。”

    他想知道奶奶还能在这个世界上陪伴他多少日子。

    慕世昌嗓子突然干哑，语气

    “三个月。”

    慕子乔不屑：

    “哪里来的庸医，还敢大言不惭给人定死罪。”

    慕世昌本以为慕子乔有所改变，便没有防备，全盘托出。

    “三天后我会请白桦医生给奶奶看诊。”

    慕世昌目送着慕子乔愤然离去的背影，琢磨了半天，突然啪的一声将手里的书拍在了桌子上，哼道：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