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到他们小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洪岩刚从他家出来，两人在单元门口碰了个正着。

    钟鸣神情复杂，正欲开口，洪岩先说话了：“快上去看着她吧！”，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钟鸣回头望了一眼洪岩，便匆匆上了楼。进了屋，钟鸣就瞧见了躺在沙发上的凌悦，他换上拖鞋，轻手轻脚来到凌悦旁边，凌悦好像睡着了，紧锁的眉头狠狠敲击着钟鸣的心……

    等钟鸣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原本躺在沙发上的凌悦却不在了，钟鸣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去卧室找，两个卧室都不在，就在他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凌悦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还没吃饭吧？简单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你先吃点”

    钟鸣心头一热，他不喜欢吃飞机上的快餐，每次从外地回来，凌悦总会准备好丰盛的饭菜，为他接风。这一次回来钟鸣没有提前给凌悦说，但她依旧为他做好了热腾腾的饭，哪怕只是一碗普通的面，也让钟鸣感动不已。

    “快来吃吧，要不面条就烂了，头发可以等会儿再吹，我再给你盛点妈妈做的泡菜”凌悦把面放在餐桌上，转身去拿小菜。

    钟鸣坐到椅子上，捞了一筷头面，吃完又喝了口汤，清爽适口，熟悉的味道，让人安心。

    凌悦把盛小菜的碟子放到钟鸣碗边上：“尝尝吧，还有卤肉，但是都放在冰箱冷冻室了，你吃的话我拿微波炉加热一下”

    “媳妇，不用了，这些就够吃了，辛苦你了，大半夜还给我做饭吃”钟鸣深情地看着凌悦。

    凌悦笑笑：“快吃吧，我先去洗漱了”

    钟鸣还在厨房洗碗，凌悦回卧室先行上了床，不一会儿钟鸣也来了。

    “你打算怎么办？反正这次过年我是要回家的”凌悦望着天花板直接问道。

    钟鸣侧过身抱住凌悦，低声说：“媳妇儿，这次能不能先去我家？我妈忍还在医院……”

    凌悦打断钟鸣的话：“从我爸生病一直到去世，你作为女婿也没看望过几次吧？现在家里就剩我妈一个人，我必须回去，你之前说好一起回我家过年的！”

    钟鸣也觉得理亏，依旧好声相求着：“媳妇儿，我妈心脏不好，如果我们不回去，我怕她……”

    凌悦推开钟鸣的胳膊：“我妈一个人更不好过！你父母身边有你和你嫂子一家还有你弟弟，也不差我们两个吧？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让你回，咱各回各家总可以吧？！”

    “不是，媳妇儿，我猜我妈心里就是想让你给她表个态，毕竟钟宁这次确实……”

    “你也觉得车祸是我造成的对吗？”凌悦冷冷地盯着洪岩。

    洪岩无奈地解释道：“没有，媳妇儿，我意思回去了能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什么意思？把责任转嫁到我身上，然后他们的心理就会轻松一些是吧？！”凌悦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

    “也不是，就是最起码让妈妈觉得她为你做的那个事情是有意义的……”

    “哼，我算是听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生孕而起的，那钟鸣我再正式问你一遍，假如我以后一直没法受孕生子的话，你准备怎么办？”凌悦眼神冷峻坚毅，看得钟鸣直犯怵。

    前两天钟鸣打电话问候妈妈的时候，妈妈就明确告诉他，假如凌悦三十三岁之前怀不了孩子，就离婚，钟鸣虽然心里一万个反对，但是没敢反驳妈妈，他当时还在想，等妈妈出院了，再好好劝说她，毕竟哥哥嫂子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他和凌悦有没有孩子也不耽误父母享受天伦之乐。这事儿钟鸣还没有想到更好的托词，凌悦又给他送上了难题。

    看钟鸣半天不开口，凌悦给出了她的建议：“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我知道你爸妈在这件事情上是绝对不会让步的，我们……好聚好散吧”，最后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凌悦所有的力气，她对钟鸣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最近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她消化不了，承受不住。

    钟鸣怎么都没想到凌悦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惊慌失措地再次抱住凌悦：“媳妇儿，你说什么气话呢？我不要和你分开，哪怕这辈子无儿无女也没关系，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一直到老！”

    凌悦的语气柔和下来：“可是你怎么劝服你爸妈？从我认识你以来，就知道你是个特别孝顺的人，我想你做不到为了我或者为了你自己去跟父母对抗，我说的对吧？”

    洪岩的确如凌悦所说，从小到大都是那种听话懂事的乖儿子，他爱父母也敬畏他们，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将来他不顾父母的反对继续跟凌悦在一起，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尤其是妈妈，一旦病重，他绝对会答应她所有的请求。钟鸣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妈宝男，但是当父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向他施压的情况下，他肯定是会屈服的。可是看着眼前的凌悦，钟鸣是一万个不愿意放手：“媳妇儿，你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努力说服我爸妈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要跟你分开……”

    听到钟鸣的颤抖的声音，凌悦是心疼的，她也明白除了当初理财失败其他事情上钟鸣是没有什么过错的，可如今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难题是她不愿意也无力去面对的。凌悦摸索着握住钟鸣的手：“也许分开后，我们会过得比现在好……”

    “不要！我们可以去BJ上海的知名医院再看看，还可以试管婴儿不是吗？”钟鸣将凌悦抱得更紧了。

    凌悦有些喘不过气了：“吭吭，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孩子的问题，你弟弟因为车祸的事情对我怨恨极深，你妈妈因为这件事情受到的打击不小，严重影响了身体健康，以后他们还能拿平常心看待我吗？”

    “我们又不跟他们住一起，他们怎么看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乎这些的！”

    凌悦同情地看着钟鸣：“假如将来你弟弟生活坎坷，你妈妈身体每况愈下，你还会不在乎吗？我就是伤口上面那层疤痕，只要看到了就无法忘记曾经受过的苦痛，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钟鸣望着凌悦的眼睛里满是祈求：“媳妇儿，你不要这样想好不好？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凌悦偏过头，遗憾地说：“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组合，仅仅有爱是不够的。况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爱是会淡化的……”

    钟鸣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不得不承认凌悦说的是事实，这么多年了，他周围的人，有同事有朋友还有以前的同学，离婚的不少，抱怨另一半的更多，真正做到相亲相爱几十年如一日的他还没有见过。这几年，他做过的错事伤害了凌悦，也让凌悦减少了对他的信任感。别的不说，就生孩子这件事上，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一直顶住来自父母的压力。

    沉默了好一会儿，钟鸣像是想起了什么，没由来地说了一句：“我回家进单元门的时候碰到洪岩了……”

    “对，他晚上下班过来给我送点吃的东西，然后陪了我一会儿”

    “你们……”

    凌悦转过身来对着钟鸣：“没你想的那回事，但是他今天向我告白了”

    钟鸣猛地一下坐起来：“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