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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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团取暖

    洪岩最喜欢凌悦的一点就是,同她相处起来毫无负担,舒适愉悦。就像昨晚一样,凌悦心中明明对洪岩的近况充满了关心或者说好奇吧,可只要他不愿开口,她就绝不逼问。

    中午洪岩不想吃饭,他给凌悦发消息,问她周六早上能不能陪他去牙医那里复诊。凌悦很快回了消息:当然可以啦,顺便把衣服还给你。自从父亲出事之后,洪岩基本处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情形,他感激凌悦昨晚的到访,迫使他迈开了正常生活的第一步。

    周六早上,洪岩开车去接凌悦,凌悦这次穿的很厚,大大的灰色摇粒绒外套,让她看起来活像个无尾熊。洪岩笑着问她有没有做人偶兼职的意向,凌悦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洪岩回答说如果凌悦穿上毛茸茸的人偶服,肯定很可爱。凌悦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都三十的人了,不能再把可爱这种词往我身上加了”

    洪岩转头看了凌悦一眼:“姐,我觉得你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凌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啊”

    洪岩没再说话,他突然觉得,人如果能低看自己一点,可能与别人的相处会比较容易,且更能获得幸福感。

    从诊所出来,洪岩问凌悦是不是要去给学生上课了,凌悦说是的。洪岩把凌悦送到学生家小区门口,凌悦要下车的时候,洪岩叫住了她:“姐,你下课的时候我来接你,中午请你吃饭”

    “嗯,正好下午两点那节课学生请假了,吃完饭我还可以请你看场电影呢!”凌悦说完就下了车,并关上了车门,洪岩隔着车窗向凌悦挥手再见。

    凌悦进了小区大门后,洪岩就把车停在路边停车位上,放平座椅躺下了。躺了一会儿觉着不舒服,洪岩又坐起来,他打开手机,把最近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都看了一遍,挑着回复了一下。自从辞职之后,洪岩觉得日子特别漫长,每一天都是那么难熬,原本喜欢的那些事情,比如朋友聚会、打游戏之类的统统变得无趣,白天他会把电视机一直开着,还会调到父亲喜欢看的频道,可一到夜里,家里就安静地可怕,他整夜整夜地失眠。洪岩小时候特别怕鬼,长大了虽然知道鬼并不存在,可还是会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然而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却希望真的有灵魂存在,那样,他还可以以另一种形式与父亲见面,只可惜事与愿违,哪怕是人们常说的托梦,他都没有体验过一回。

    洪岩放下手机,看着车窗外的街道,光秃秃的树,生意冷淡的店铺,行色匆匆的路人……今天是农历正月十二,刚刚过去的春节没有给洪岩留下一丁点印象。年三十那天,洪岩母亲和一众亲戚都叫洪岩去他们那边过年,洪岩全都谢绝了,别说过年,就是活着,对他来说都成了一种折磨。大年初七那天,钟鸣给洪岩发消息,说自己明天就要回深圳了,想叫他出来一起吃个饭,洪岩也没有搭理,凌悦后来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那些天,洪岩什么心情都没有。追求财富、攀附权势、享受爱情……人的一切欲望在至亲离世之时都会变得一文不值,只是人意识到这一点时往往为时已晚了,悔恨、遗憾、孤苦无依……这些感受将持续很长一段时期。洪岩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从深渊中爬出,他请凌悦吃饭还有一个目的,他想对她倾诉一番,他渴望她身上的温暖。

    凌悦从学生家出来已经十二点了,洪岩载着她来到最近的一家商场。他们选了一家西餐厅,因为凌悦想吃意面了。

    吃饭的时候,凌悦注意到洪岩似乎胃口不太好。被洪岩切割成小块的牛排,多半送到了凌悦的碟子里。凌悦擦了擦嘴巴,问洪岩:“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要不等我吃完了再换一家你想吃的?”

    “没有,我只是不太饿”洪岩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

    “真的吗?我可不想你挨饿!”凌悦盯着洪岩说道。

    洪岩笑了笑:“你快吃吧,不用管我,我饿了自然会多吃的”,说罢叫来服务员把帐结了。

    凌悦吃饱喝足,对洪岩说:“要不咱们去看电影吧?”

    “姐,我离婚了”

    “什么?!”面对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凌悦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洪岩平静地说:“上个月的事情了,一直没跟你说,还有,我把工作也辞了”

    凌悦瞪大眼睛,依然不敢相信:“为什么呀?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

    洪岩自嘲道:“闪婚闪离很合适,之前也只是表面上看着正常”

    凌悦本想问问离婚的具体原因,又怕勾起洪岩的伤心往事,只能安慰道:“有时候离婚也不是坏事,得往前看,人生那么长,总会遇到合适的伴侣”

    “姐,你是因为合适才和姐夫结婚的吗?”

    “呃,也不全是,反正感情是基础,信任感再加上处得来,我和你姐夫这些年整体来说过得还不错”

    洪岩有些悲凉地说:“我想我大概要孤注一生了……”

    凌悦急了:“别瞎说!我弟弟这么优秀,以后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洪岩笑了笑,没再说话。凌悦走过去拉起洪岩的胳膊:“走吧,去看个电影换换心情”

    洪岩跟着凌悦来到电影院,他们看了一部科幻电影,凌悦很快便投入到剧情之中,洪岩始终进入不了状态,看得云里雾里。凌悦不知道的是,这将是她未来三年时间里看的最后一部电影。

    电影结束后,洪岩把凌悦送回家。洪岩很想和凌悦多待一会儿,奈何凌悦晚上还有课。许是老天看洪岩太可怜了,很快又安排了两人的再一次见面。

    洪岩没想到自己竟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将自己父亲已死的事实告知给凌悦的。

    2月19日,本是一个美好的节日,凌悦早上刚从便利店买了一袋元宵回来,就接到了哥哥凌云的电话,哥哥让她尽快回父母家,凌悦问原因,哥哥没有隐瞒,说爸爸被确诊为肺癌中晚期。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凌悦瞬间跌入万丈深渊,她哆嗦着挂了电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在网上订好车票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好一切,凌悦给洪岩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送自己去趟高铁站,洪岩说他马上过来。

    路上,洪岩问凌悦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家,凌悦忍着眼泪告诉洪岩她父亲生了重病,洪岩问什么病,凌悦的泪水唰一下掉下来:“是……是肺癌……”

    洪岩握着方向盘,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身旁的泪人,半晌才开口:“我爸上个月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