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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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伍前夕

    接到入伍通知那天,洪岩心情复杂,对未知的担心,对亲朋的不舍,还有对人生的展望,他已经不是那个大学时期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少年了,当初厌恶的学校现在看来也无比美好了。他打了一下午游戏,和爸爸吃完晚饭,他去楼下扔垃圾。

    九月份的天气已经没那么热了,尤其是晚上,刮点小风,很是舒爽,“去散散步吧!”洪岩想再看一看周遭的一切。

    马路上的车还是跟往常一样多,街边的门店几乎每一家他都光顾过,今晚的路边摊都不见了,大概率是城管来过了。洪岩有时候很烦摆摊的占道经营,影响环境,但作为摊贩们的常客,他又觉得地摊很接地气,是普通人解决生计的好去处。

    洪岩一路走一路看,不知不觉来到了凌悦她们小区门口,洪岩抬头,从他站的地方就能看到凌悦家,那一抹淡黄色的灯光,如同凌悦身上的柔情,让洪岩感到温暖,心生向往。跟凌悦相处是最轻松愉快的,她对他的关心是纯粹的,是不参杂任何目的,在她面前,他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他依赖她、信任她,唯独不能去拥有她。

    洪岩一直无法明确自己对凌悦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他确信不是凌悦以为的那种单纯的姐弟情谊。洪岩拿出手机,无论如何,先好好告个别吧。

    凌悦接到电话后,不出两分钟就站到洪岩面前了。洪岩笑着说:“姐,今天下楼速度挺快的嘛”

    凌悦指指自己的拖鞋和睡衣:“能不快吗?明天你就走了,都不提前给我说”

    凌悦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点责备,洪岩急忙解释:“不是拿到入伍通知书就立马动身,还有几天时间呢!”

    凌悦松了一口气:“嗨,那你不说清楚,害我急的没换衣服就跑下来,多丢人啊”

    洪岩看着凌悦,丸子头,粉红小猪睡裙,连拖鞋都是粉色的,笑道:“瞧瞧,快奔三的人了,还是个少女心呢!”

    凌悦假装生气:“咋,还不能当个老仙女呀?!”

    洪岩表示那有啥不可以的,说着掏出手机,当着凌悦的面,把凌悦的微信备注名改成了老仙女,凌悦表示反对,伸手就要抢洪岩的手机,奈何人矮力弱,手机没碰到一下,还被洪岩嘲笑了一通。

    两人嬉笑打闹的样子正好被加班回来的钟鸣瞥见,钟鸣尽管有些不爽,还是先把车开回地库。

    洪岩又跟凌悦聊了一会儿,凌悦问他离开之前还有没有未了的心愿,洪岩想了一会儿,说:“姐,我想再吃一顿你做的饭。”

    凌悦立马应下:“这个容易呀,你什么时候来提前给我说就行了”,洪岩说等他确定出发日期后再跟凌悦约时间,凌悦说好,她得回家了,这个点钟鸣该回来了。然后两人互相道别,各回各家。

    凌悦一进家门,就看见钟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不等钟鸣开口问,凌悦先说话了:“老公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刚在楼下跟洪岩聊了会天”,钟鸣本想说你俩聊得挺开心的嘛,嘴上却是:“刚回来没几分钟,是他来找你的?”

    凌悦在钟鸣旁边坐下:“嗯,洪岩入伍通知下来了,过几天就上部队了。”

    钟鸣点点头:“这样啊,他去哪儿服役呀?”

    凌悦回答:“好像是山东一个沿海城市,具体我没问,他还想临走之前来咱家吃顿饭呢”

    钟鸣有些不乐意:“干嘛费那个劲,在外面吃多省事”

    凌悦还以为钟鸣这是怕她辛苦,开心地靠在他身上:“外面的饭能有我做的好吃吗?再说了,去了部队,肯定会想家里的饭菜啊”

    钟鸣摸摸她的头发:“希望那天我正巧在家,我也想吃媳妇儿做的饭了”

    凌悦亲了他一下:“你能吃一辈子呢,不差这一两顿”,钟鸣把凌悦抱在怀里,他真想就这么抱她一辈子。

    洪岩15号就要去部队报道了,他跟凌悦约好14号中午去她家吃饭,那天正好是周一。

    周一是凌悦最清闲的一天,工作单位是单休,并且只能选周一到周四其中的一天,凌悦一般都选周一作为休息日。这天一大早她就去了超市,早上的超市里几乎都是老年人,他们粗暴地挑选着新鲜蔬菜,有些老人甚至拿指甲掐菜,用以判断菜是否鲜嫩。凌悦强忍怒火,心中默念:不要去指责,万一老人说有心脏病,倒地不起,那就完啦!

    从超市回来,凌悦就开始忙活起来,洪岩喜欢吃肉,她今天准备做个红烧鲤鱼,再弄个可乐鸡翅,另外炸点鸡柳,素菜就炝豆芽清炒苦瓜吧。定了菜谱,先把米饭蒸上……

    凌悦刚把菜炒好,洪岩就来了,凌悦让他洗个手帮忙端菜,她把鸡柳一炸就可以开饭了。

    洪岩在餐厅摆放碗筷,就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啊!”的惨叫,他急忙冲进去,问凌悦怎么了,凌悦捂着右手小拇指,说不小心溅到油了。

    洪岩不由分说握住了凌悦的手,小拇指靠近手背的地方有一块已经烫红了,他用另一只手打开水龙头,把凌悦烫伤的地方放到水流上冲洗。

    “先给皮肤降温,”洪岩接着柔声问道:“家里有没有烫伤膏之类的?”,凌悦说应该有,在医药箱里。洪岩让凌悦自己接着用水冲,他去找药。

    洪岩感觉自己好像是凌悦家的一份子,什么东西大概放在哪里他都清楚。

    冲够时间,洪岩用纸巾擦干凌悦的手,帮她涂上烫伤膏,就让她去休息会儿,剩下的鸡柳他来炸,凌悦想在旁边指导,洪岩说:“这点儿小事我还是可以的,平时又不是没帮我爸做过饭”

    凌悦在餐椅上坐了会儿,洪岩就端着一盘金黄的炸鸡柳出来了,“呀,看着不错嘛,以后你老婆可以享福了”凌悦夸奖他。

    洪岩坐下说:“我以后才不要做饭呢,我只想吃,懒得动手”

    凌悦反对:“那可不行,娶老婆是用来疼的,可不是专门服侍你的”

    洪岩说:“那些事儿可以请保姆或者钟点工做,我的任务就是赚钱”

    凌悦觉得有道理:“那你得挣足够多的钱才行”

    洪岩拿起筷子:“先吃饭,干饭要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凌悦看洪岩大口吃饭的样子,觉得嘴里的饭菜变得更香了。

    饭吃了一半,洪岩喊渴,凌悦起身去冰箱拿饮料:“我怎么把喝的忘拿出来了”,说着又在橱柜里拿了两个杯子。凌悦拧了几次瓶盖,就是打不开,洪岩本想笑话一下的,就见凌悦冲他晃了晃受伤的手,于是老老实实打开瓶子,给杯子里倒满果汁。

    凌悦拿起杯子,对洪岩说:“为你顺利参军,干杯”

    洪岩跟着端起杯子:“为我们爱吃的苦瓜,干杯”

    凌悦笑着喝了一口,差点被呛到。

    吃完饭,洪岩坚持要把碗洗了再走,凌悦就在厨房陪着他,洪岩洗着碗问凌悦:“姐,你怎么看待婚姻?”

    凌悦想了想说:“两个人相爱相知,结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洪岩表示没那么简单:“相爱容易相守难,长久幸福的婚姻可不多”

    凌悦对此表示认同,又补充道:“婚姻长久的前提是选择对的人”

    “那怎样才算对的人”洪岩反问。

    凌悦觉得不太好回答,只说:“至少对我来说人品排第一,其次是三观要相符,剩下的就凭感觉了。”

    洪岩刚想问她:自己符不符合她的要求,凌悦就说:“对了,你和你女朋友最近怎么样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洪岩只说分手了。“小岩,”凌悦语重心长地说:“我认为你对爱情的态度有些随意,我总感觉你不太重视女朋友的感受”

    洪岩没想到凌悦会这样说,她以前几乎不关注他的感情生活。洪岩说:“越在乎越容易受伤不是吗?况且我还没体验过真爱的滋味呢”

    凌悦被他说笑了:“哈哈,真爱必须得付出啊,你都不付出怎么能得到呢?”

    “不是不想付出,是没法去付出!”洪岩脱口而出的话让凌悦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凌悦疑惑的表情,洪岩又说:“算了,你不懂”

    凌悦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就不懂了,最起码比你多吃了五年饭呢,而且我还结婚了”

    洪岩叹口气:“是啊,你结婚了”

    凌悦问洪岩为什么叹气,洪岩说:“我那是在羡慕你过得幸福”

    凌悦开心地说:“不用羡慕,我弟弟长这么帅,以后肯定会找到知心佳人的”

    洪岩看了一眼凌悦:“那就借你吉言啦”,心里想的却是:知心佳人就在眼前,可惜生不逢时。

    收拾好厨房,洪岩说自己得回家了,晚上还要和亲戚们聚餐。凌悦送他到楼下,嘱咐他一定注意身体,在部队要服从指挥,不能当刺头儿,有需要的东西就打电话,她会寄过去……洪岩看着凌悦絮絮叨叨的样子,心里一酸,她是真心实意关爱他,像个长辈一样。

    洪岩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哭出来,忙说:“好啦好啦,别唠叨了,跟我妈似的”

    凌悦满眼关切:“还嫌烦,以后你想听都听不着了,呐,都要走了,握个手吧!”

    凌悦伸出右手,洪岩轻轻握住:“这几天伤口尽量不要碰水,按时抹药。”

    凌悦点点头:“那就再见啦,祝你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洪岩不舍地放开凌悦的手:“姐,再见!”,说罢转身离去。凌悦看着洪岩高瘦的背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洪岩和一同应征入伍的新战友踏上了去往威海的列车。他没有让任何人来送他,他受不了那个煽情的场面。其他战友在和亲友作别,洪岩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老父亲,临行前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跟凌悦拥抱告别,他又想起了凌悦的手,她的手握起来还是那么的软,两个人的手相连时,她的温柔会穿透皮肤,顺着血管流进自己的心房里……

    列车启动了,洪岩摸着自己的心口,轻声说了句:“再见!”,“不知道凌悦的手指还疼不疼了?”他这样想着,靠在椅背上,慢慢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