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等我呢？你们吃过了没有？要是没吃，咱们出去吃吧。”肖远东急匆匆的进了家门，见肖湘和妈妈坐在沙发上，表情很轻松的看着自己，有些犹疑不定的问了一句。刚接完肖湘的电话让他很高兴，路上他冷静了下来，有些不敢相信，闹了很久的老婆，会一下子转变了态度。

    会不会有什么他做不到的附加条件？

    “当然没吃呢，等你回来一起。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面嘛，今天就给你最后再做一次。你先看看协议，我已经签字了，省的你待会儿吃饭也不专心。”肖湘妈妈起身去厨房准备煮面，边走边对肖远东笑了笑。

    “真的签了？怎么回事儿？”肖远东拿起茶几上的协议，见两份都签好了，赶紧藏宝贝似的收到包里，再用棉衣盖住包，放在进门的小柜子上，这才低声的问肖湘。

    “今天中午……”肖湘把中午发生在老郭家的情形，同样低声跟爸爸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唉，这可怎么说呢……”肖远东想了一下，也没找出合适的词汇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肖湘此时心情复杂，不知该怎么形容。没离婚的时候总盼着爸爸妈妈赶紧分开，可现在他们真的要分开了，爸爸彻底远离而去，她忽然觉得心里空得很，需要有个人来填补，让她有情感上的依靠。

    妻子没有丈夫，女儿没了爸爸，再怎么有钱，情感上的缺失也弥补不了。

    “你妈妈怎么会发现的呢？你跟她说的？”肖远东想着郭家乱糟糟的情况，绝不是他本心想要的结果，但现在已然如此了，他想要离婚，刚签了协议而已，还没最终顺利达成，没理由现在去替张雅兰证明什么。何况他没有胆量，再去掺合张雅兰跟曹局的是是非非，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现在这个结果，对张雅兰，对他自己，都是最好的。肖远东现在不怕曹局知道了，本身他并没有和张雅兰如何，最重要的，他要抓紧时间跟曹颖领证，这可是他的护身宝甲。

    “我怎么会跟妈妈说呢！她是跟踪我，才去了张阿姨家，不信你等会儿问问妈妈。”肖湘一脸被冤枉的表情看着爸爸。

    “那也不对啊，她天天在家待着，怎么可能知道我和张阿姨呢？肯定是你说的。”肖远东压着嗓子问。他开动脑筋，推演着事件发生的因果关系，严重怀疑女儿早就知道自己和张雅兰在一起，特意安排了上周六的大戏。

    如果真是女儿安排的，那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和曹颖的事情？肖远东紧张的看着肖湘，担心在没领证之前，再出什么意外情况。这个女儿实在是太有心机太聪明了，肖远东感到的不是骄傲，而是一种胆战心惊。

    爸爸还挺会演戏的，明明和张阿姨没有关系，却跟真的一样，也不知道他后面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过她不关心了。早就明白事情真相的肖湘，暗地里鄙夷了一下自己爸爸，愈发小心的组织着回话，生怕被他发现漏洞。

    爸爸可不是小妤那么好糊弄的。

    “我前一阵儿跟妈妈吵架了，顺嘴把张阿姨说了出来，妈妈就知道了，所以今天才会跟踪我。”肖湘看着神色紧张的爸爸，禁不住心里好笑，偏偏像挤牙膏似的，不肯一下子说完。

    “那你是更早之前就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跟踪爸爸？”肖远东一听就急了，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

    “谁跟踪你了？你开着大奔车，我还能跟得上你？再说我平时都在上课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肖湘白了爸爸一眼。

    “那你怎么知道我和张阿姨在一起？为什么你们偏偏去百凤吃饭？”肖远东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要说是凑巧，现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了。

    “其实吧，是前一阵儿我见过你们一次。春节前不是开家长会嘛，我看到你和张阿姨了，我骑车跟着你俩去了百凤。上周六就是真的凑巧了，也不算凑巧吧，我是想着，会不会在百凤再遇到你们，让小妤也眼见为实。没想到，你俩那天还真去了。”肖湘半真半假的话，让肖远东搞不清，她真的就是知道这么多，还是另有隐瞒，在跟自己斗心眼儿。

    “那次，你就跟着我们去了百凤，没等我们出来吗？”肖远东放了一半的心，把身体靠在沙发靠背，故作轻松的问。只要曹颖不暴露，别的都是小事儿。

    “等你们干嘛啊，天那么冷，我看你们进去了，我就回家了。”肖湘说完，起身去了厨房，妈妈已经快煮好了面，喊她进去帮忙呢。

    肖湘下定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去百凤附近了，绝不再见张老板。

    “卫红，难为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我不会放着你们娘俩不管的。”吃着面，肖远东难得的叫了一次老婆的名字。

    “得得得，甭在这肉麻了。我不会有什么困难，有困难也不会找你，今后咱们就没关系了。”要强的卫红，心里一阵酸楚，嘴上却不饶人的把肖远东顶了回去。

    “再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何况还有湘湘呢。给你的钱，不要不舍得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应该也够你下半辈子用了。”好不容易滋生的一缕温情，被老婆给无情掐灭，肖远东只好住嘴。

    吃过了晚饭，老婆径自回屋了，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好像生怕他进去似的。肖远东且不忙着走，反正大事已定，吃完就跑，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他瞄瞄老婆的房门，再看看女儿的房间并没关门，上前敲了敲门框，迈步进了女儿房间。

    “湘湘，你缺钱吗？要钱用就跟爸爸说。”肖远东拉了拉椅子，坐在书桌前，面对了躺在床上的肖湘。现在他跟女儿老婆，张口闭口就是钱，他自己都觉得一身的铜臭味。

    除了钱，他没什么别的可以帮她们。

    “爸爸，你会和张阿姨结婚吗？”肖湘撇了撇嘴，认真的问爸爸。

    “这个啊，目前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呢。你和小妤，说不定还能真的成为一家人。只是，你郭叔叔那关难过啊！”肖远东听女儿这么问，还有的一点儿担心，完全放下了。

    “张阿姨未必会愿意嫁给你，那你怎么办呢？这么着急的离婚，是不是有人催你？你干嘛不找个年轻些的，现在的男人，不都是这样吗？”肖湘存心想逗逗爸爸。

    “没有啊，谁还能催我？你好好学习，爸爸公司还有事儿，我先走了。”肖远东有些狼狈的站起来，逃跑似的出了家门。

    跟女儿聊天越来越难沟通，说不定哪句就会泄露秘密。曹颖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得赶快回去跟她分享。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小妹妹那里多待会儿？”曹颖坐卧不安的等了半天了，终于见肖远东进了家门，装作云淡风轻的坐在沙发上，皮笑肉不笑的问着。

    “小妹妹是有一个，是我女儿。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肖远东把肖湘和老婆都抛在脑后，表功似的掏出离婚协议，朝曹颖扬了扬。

    “什么呀？我看看。”曹颖接了过去。

    她先看看封面，再一张张翻看到最后一页，该签名的地方，都有他老婆的签名了。

    “可以啊你，她怎么就答应了呢？”曹颖开心的把协议朝沙发上一扔，上前紧紧的抱住了肖远东。

    “放好放好，可千万别搞丢了。”回应完曹颖的热情，肖远东把协议重新装回包里，郑重的放在了茶几上。

    “屋里就咱俩，谁还能偷了不成？”曹颖撒着娇，把肖远东拉着坐在沙发上，她自己枕着他的大腿躺着。

    “肖湘是这么说的……其实这都是你的功劳。”肖远东抚着她的头发，慢慢将整个事情的过程，对她讲了一遍，把主要功劳，都算在她的李代桃僵计上。

    “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多亏你这个前锋干的不错，要不然我可要挥泪斩了你！”曹颖心花怒放的，以掌代刀，轻轻在他脖子上砍了一下。

    “我总是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肖湘知道的情况，不止这么多。她会不会发现了咱俩的关系？”肖远东仍然有些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就算她知道点儿什么？还能害你不成？别瞎猜了，一个小屁孩儿，能闹出什么浪来？”曹颖很是不屑的撇撇嘴，觉得肖远东有些太疑神疑鬼了。

    “你不知道，她小时候可乖巧听话了，现在长大了，我觉得她变化太多，有时候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说起来，这责任都在我，在她成长的关键期，只顾着做生意，忽略了对她的关心，让她经历了家里的变故，才让她性情大变。”肖远东自责的仰面靠在宽大的沙发背上，用一只拳头轻轻垂着发疼的脑门。

    “这才是你的女儿呢，随你，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把我也算计了。”曹颖才不管肖湘怎么样，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

    “谁算计谁啊？我还说那时候，是你算计我呢！”肖远东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是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干脆不再想肖湘的问题，呵呵笑着跟曹颖打趣。

    “你吃饭了没？我还没吃呢，就等你回家，可别把咱们的儿子饿坏了。”曹颖可怜兮兮的撒着娇，其实她一直在吃各种零食，根本不觉得太饿。

    “我吃过了，我去给你做点儿饭，你自己吃吧。”肖远东以为她真饿着呢，起身准备去厨房做吃的给她。

    “我不是很饿，但是还是想吃。你不是让我洗好了等你嘛？！”曹颖脸色绯红的侧卧在沙发上，充满了女人的魅力。

    “可是，此路不通嘛！”肖远东那时只是顺嘴一说，真让他冒着风险跟曹颖在一起，万一伤到儿子怎么办？

    “你还是做生意的大老板呢，此路不通，你不会想想别的路子？”曹颖咯咯笑着。

    “当真？某家来也！”肖远东巴不得一声，抱着曹颖就往楼上走。他想别的门路好久了，可惜曹颖一直不答应，难得今天她心情好，居然松了口。

    半夜三更的了，老郭估摸着老婆已经睡着了，挪动着快僵了的身体，轻轻的下了床，来到黑沉沉的客厅里。

    他睡不着，真的睡不着。闭上眼就是一顶绿色的帽子，在他眼前飘啊飘，怎么躲也躲不开。

    多年以来，他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老婆温柔贤惠，女儿乖巧听话，虽然事业没有前途，但他已经得到了她们俩，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这一切，都是谎言？老郭无法想象，温柔贤惠的老婆，居然会骗他。

    望着黑暗中轮廓模糊不清的电话机，老郭摸到烟盒，抽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啪的一声响，暗红色的火苗随风摇摆。红色的电话机清晰可见，反射着打火机的光影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他。

    点过烟，打火机灭去的一瞬间，老郭好像瞎了一样，眼前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到。

    当年，他不过是个区刑警队的警察，长得虽说不难看，可也绝不是英俊一类的，市局里比他职位高，比他帅，比他有前途的人多得是，为什么张雅兰，会选择嫁给他呢？

    以前老郭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总是以走运来安慰自己。张雅兰是市局一枝花，是他凑巧遇到了她，接触几次之后，用真诚和热情打动了她，打败了众多的追求者。

    可他才跟她接触了几次，市局那些人，要接触张雅兰，不是比他容易多了？难道那些人的羡慕，都是假的？

    人是最怕联想的，一旦开了头，老郭把过去的陈年往事，都拿出来掰开揉碎的分析，越想越觉得古怪。

    黑牛，老郭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过去十三年，老郭不敢去找他，生怕张雅兰会生气。

    那么温柔贤惠的人，连他跟桂香犯了那么大的错，都可以原谅了，继续和他生活下去，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呢？

    黑牛不承认对小妤做过什么，老郭以为他是害怕惩罚，现在想想，黑牛怎么会呢？他被桂香教育得那么懂事，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妹妹？难道也是张雅兰搞的鬼？她是法医，想在小妤身上做些记号，实在简单不过。

    这些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万一是自己错怪了她呢？老郭抽着烟，脑瓜仁想得隐隐作痛。

    “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少抽点儿烟吧。”张雅兰半夜醒了，忽然发现身边的老郭不见了，先是吓了一跳，接着闻到了隐隐的烟味从客厅传来，出来跟他打招呼。

    “这就睡。”张雅兰扭身去上厕所了，老郭把烟掐灭，先回了卧室。

    以前别说在客厅里抽烟了，哪怕是在厕所里抽烟，不管啥时候，一顿埋怨是免不了的。刚才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关心一句，让处处留心的老郭，觉得愈加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