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之人所奉献的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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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没有别的长处

    两夜三天的工作,冯周洲还算卖力,只是稍闲下来想到芮阳就觉得满肚子牵挂。挂念着,虽然准备了很多的食物,还是怕她不好好的吃饭。

    他算是摸清楚了一些她的生活习性,比如夜里到处找风吹不睡觉,白天又寻着太阳发长呆,跟仙女似的喝咖啡续命。可就算这样折腾,那皮肤还是干净清透,也是天赋异禀。

    当然他挂念芮阳的还不止这些,比如怕她又一个人哭了,缩成小小一团红着眼抹眼泪的样子他心疼。

    冯周洲以前喜欢看芮阳哭,觉得她哭的样子比红着脸害羞还可爱,而现在他最怕她哭,怕不了解她心里的难受,没办法让她开心。

    其实他有这样的忧虑也不是杞人忧天,算是潜意识里对芮阳状态的警觉。

    这两夜三天冯周洲想了太多次芮阳,可能也就因此她的身体与灵魂被剥离了。他在圣母玛利亚天主教堂想着芮阳,让她上午十点的时候揪心;在沿海公路想着芮阳,让她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揪心;在森林酒店想着芮阳,让她在夜里十点的时候揪心;在宝石街、在KungKrabaen湾自然保护中心想着芮阳,让她在第二天也一直揪心。

    芮阳缩在床上,看着严丝合缝的窗帘,脑袋浆糊一样被捣了一遍又一遍。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是觉得无力又悲哀,淌下的眼泪懒得擦,垂在地上的被子也懒得理,只想一个人安静的躲在这一隅。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美丽的,窗帘背后就是阳光灿烂的风景,她有人爱啊,可是她又不配被爱,她这样的人就连平常的相处也是在装,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或是麻木或是悲伤的表墙上刷着正常的颜色。颜料刷的太多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龟裂了,远看勉强能骗过人,可近看就是数不清的坑洞和丑陋无比的裂纹。

    这么丑的一面墙,它配不上鸟鸣,配不上微风,也配不上阳光。

    为什么?为什么?

    已经发出过亿万遍的疑问,又一下一下的重锤着芮阳的脑袋。初初挣扎几下,她放弃了抵抗。不清楚时间,也不清楚昼夜,就像钉在高加索山的普罗米修斯,反复被啄食肝脏的疼痛早让他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觉察,唯一的计数就是来自腹前的剧痛,一下,两下,三下……

    ***

    回程的冯周洲已经越来越焦急。前天他给芮阳发的讯息、打的电话她都会回都会接,语气也还算平淡。可是现在距离她上一次回复信息已经一天一夜,他打了23个电话,直到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他紧握着手机,脸上却还不得不勉强表现出镇定跟娘娘谈着接下来的拍摄计划。刚到曼谷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拒绝了聚会的邀约,央着司机先送他回家。

    冯周洲横冲直撞的跑回公寓,急匆匆的将门打开,却在进门前有了一丝犹豫,几次深呼吸,才敢推开门快步走进去。

    寂静的屋,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冯周洲环视一圈,直接走到芮阳的房门口。心里既焦急,又怕其实芮阳好好的,反而是自己过激的反应会令人产生误会。

    终于他鼓起勇气推开门。

    屋内昏昏暗暗,专门为芮阳换的遮光窗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外面的阳光,她一动不动摊在床上,没有一丝反应。

    冯周洲大惊,三步并做一步冲到她身边,抓着她的双手就检查。没有血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泡沫和呕吐物。他呼出一口气,心脏从嘴巴回到了喉咙里。

    芮阳一个木偶似的任他摆弄着,没有反应,枕头是湿的,眼睛也是肿的,只是细看,不单身体没有反应,连眼神也是木木的。

    冯周洲伸手搭在她肩上,轻唤。

    “芮阳。”

    唤了半天,她终于回过神来,恹恹的看了冯周洲一眼,别过头去。

    “芮阳。”

    冯周洲也跟着将身子伸过去。

    “我想休息。”

    芮阳声音小得跟蚂蚁一样。

    “你饭吃了吗?”冯周洲趴在她身边,只是问着。

    芮阳没有回答。他伸手摸到她干裂的嘴唇,又问。

    “你喝水了吗?”

    芮阳眼眶又湿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

    “喝,了,吃,了。”

    冯周洲张口是想责问她到底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问什么呢,双眼看到的还不够不明白吗?她现在并不需要有人问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以其让她开不想开的口,还不如给她拥抱。

    他楼住芮阳,紧闭双唇只想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

    芮阳开始稍稍挣扎,突然之间又变得剧烈起来。不断地对冯周洲又推又踢。破口大骂。

    “你不要碰我,让我一个人待着。你不要管我。”呼喊着,在冯周洲脸上被狠狠的抓了一把。

    他不为所动,仍旧只是抱着她。

    吵闹了一阵,芮阳的力气小了下来,只是嘴里仍旧哭叫着。

    “你滚,不要在着。你出去。”

    “没事。我在。”冯周洲一再重复这一孤单的回应。

    芮阳的哭喊渐渐停歇了下来,她沉默的望着天花板,幽幽的开口。

    “我好累。什么都没做却觉得好累,我好累呀。”

    说着就开始抽泣。

    冯周洲往上撑着身子,帮芮阳抹去眼泪。

    “没事,觉得累就哭出来。我知道你很累,只是强迫自己硬扛着。在我这里就不要再硬抗了。累了就难受,哭出来,喊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冯周洲哪知道芮阳曾经咬着牙硬抗过了多少风波和艰难。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从前遇到天大的事和委屈都不会吭声,在听到他的安慰时却哭得惨烈。

    那些在迷茫、磨难中憋回去的眼泪,都被他的温柔统统兜住,好好安放。

    “我好累,我为什么,我好累。为什么啊!”

    芮阳哭得撕心裂肺,几乎喘不上气。冯周洲躺在她身边,稳稳的搂着她,眼眶渐湿,却憋住自己的哽咽。

    “没事,我陪着你。”

    ***

    芮阳什么时候停歇的冯周洲记不得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记不得了,只是芮阳安静下来后他就搂着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冯周洲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门缝透入光线,他起身看着那道光身体渐渐有了能量。

    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他小心提醒自己别陷在梦里了。

    冯周洲拉开门走进客厅,看到芮阳披着白色的睡袍,背对着他,翘腿坐在餐桌上,修长纤细的身形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桌上摆放着烟和烟灰缸,他远远的看着并没有抽太多。咖啡壶里还有些咖啡,他渴了,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牛饮,一边瞟眼看着芮阳。她并没有反应,还是对着阳台外的灯火在发呆。

    冯周洲打开冰箱见之前留给芮阳的食物都没有被动过,水果原样整齐的码放着,贴在上面的纸条也还跟新的一样。

    伸手撕下那些便签,揉成一团丢在垃圾篓里,冯周洲又抬头看向芮阳。清瘦的背影即便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在那里就让他心动,想要拥在怀里。

    他猜测着这时芮阳的表情,她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可能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吧。

    自己出现了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搭理。再看看印着屋内景象的玻璃,芮阳你没看到我一直在你身后吗?

    冯周洲拱起身子装作一头大象在芮阳身后从左踱到右边,又化作一只长颈鹿从右到左。

    一会儿是斑马,又一会儿是鸵鸟,一转眼又变成了狒狒。

    终于,芮阳将一直凑在唇边的杯子稍微放下,看着在灯火中抢镜的冯周洲。

    “你干什么呢?”

    “终于看到我了啊?”

    冯周洲往前贴近到芮阳。

    “怪碍眼的。”

    芮阳轻抿一口咖啡。

    “雄性动物不就是这么吸引雌性的吗?我得比夜晚更美啊。”他将头靠在芮阳肩上。

    “贫嘴。”芮阳轻轻抬肩,似乎是不愿意他靠上来。

    “没别的长处。”冯周洲自觉的抬起了头。

    “芮阳。”“冯周。”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冯周洲捏着裤兜里的小盒子,又松开,笑着对芮阳。

    “你说吧。”

    “对不起。”她还是看着外面,没敢望向他。

    “不准你说这样的话的呀。”

    芮阳低头。“我会这样。连我自己都十分憎恨。”

    “我没有呀。”

    芮阳看向冯周洲,他的侧脸绽着光,正对着夜色笑得美好。

    “我把它当做是一次进步。举个例子,如果你要哭一千次才会对我笑。那我现在离你的笑只有九百九十九次眼泪了。况且我只是陪着你,还不能替你难受。”

    “冯周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啊。你哭的时候我也会心疼。但也只剩九百九十九次心疼了。我还想你把你的不高兴都发泄到我身上,让我和你一起分担那些坏蛋情绪,让那九百九十九次快点过去。”

    芮阳望着他眼圈又红了,冯周洲扶住她的脸,温柔的笑着。

    “我知道这是你的样子,又不完全是你的样子,但已经是我预料到的样子了。你难受我只想要你把难受分我一些,不要一个人硬抗。我是男人比你抗操,记得每一次都要拉上我陪着你。我不愿意你一个人承受。”

    “你这样……”

    “我知道,我体会不到你的感受。不过请你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可劲儿的造我,打我骂我,蹂躏我。把你受不了的坏情绪,难受,都发泄到我身上。”

    “冯周,这样你……”

    冯周洲搂住芮阳。

    “我是一颗除草剂也灭不了的杂草,相信我。”他抚摸着芮阳的头发,“我不能想象再次失去你的我是什么样子。芮阳我错了,我接受不了。”

    冯周洲说着就开始哽咽,每当他回想起自己的模样总是面目模糊,说不上来在没有芮阳的那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只是嫌恶那样的自己。

    从小他就在妈妈的熏陶下看了不少爱情故事,对那种美好的从一而终的爱情抱着的坚定而盲目的自信。只是到了自己身上,不仅初战就几乎被杀光了血条,还将剩余不多的血掺了水酒洒遍大地,那个美好的梦想遥不可及,他也以为再也不会有了。

    是你辜负了我?还是我的放纵可能伤害了你?冯周洲看着芮阳的双眼,里面清楚的印出了自己,这就是满眼都是他的人啊。

    他紧紧抱住芮阳,不想要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芮芮阳阳,是我不好。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每骂我一次,就还我一个拥抱,打我,就赔我一个吻。”

    “我又不是暴力狂。”芮阳推开他。

    “我爱好皮痒,没办法。”冯周洲摆出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谁让这年头连亲个嘴都这么难。”

    芮阳上下扫视他,咽下到嘴边的狠话。

    冯周洲毫无察觉,掏出小盒子,伸到芮阳面前。

    “换一个吻怎么样。”

    “那算了。”

    “亲额头。”

    “我不缺东西。”

    “唉,你看,这不就是难嘛。”说完,他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吊坠。

    “这是什么?”

    “红宝石,昨天买的。”

    芮阳对首饰的兴趣缺缺,而且这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的,只胜在个头不错。

    她转移话题。

    “你不是把卡交给我了吗?”

    “嗯,男人不都是有一点私房钱嘛?不过买了这个就真不剩多少了。”

    “多少钱?”

    “不多。蛮划算的。”冯周洲得意。

    “听着,你好像很在行啊?”

    “爱好,爱好。我也没什么钱买好的,就这个我觉得好看,就买给你了。”

    芮阳笑盈盈的收下,装作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没想到把冯周洲的兴致撩起来了,他以为是芮阳喜欢,用手指悄咪咪的戳着她的手臂。

    “我再给你看些好看的。”

    说完跑进卧室抬出一个黑色皮箱,煞有其事的缓缓打开。

    里面大概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冯周洲一一打开,摆在餐桌上,手链、耳环、戒指、项链、胸针都有,有的算是品质不错,有的则是赢在手工惊艳。芮阳略略扫了一眼,钻石、蓝宝石、红宝,猫眼石,还有一串珊瑚。其中多的是钻石和蓝宝石,分别都有四五样。

    “冯周洲。”她惊呼,之前只是知道他喜欢买饰物,却不知道是下了这么些血本。对于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原夜店咖,能搬出这么些家底算不错了。

    冯周洲双眼放光,他看着自己的爱物觉得哪个都好,一时间不知到该怎么跟芮阳介绍。

    “好看。”他拿起珊瑚链子在芮阳颈上比划,又换了条红宝石,“好看,”之后挑了个蓝宝石的胸针放在芮阳手里。“这个配你也好看。别客气。尽管用。”

    芮阳疑惑的望着他,觉得眼前这家伙的脑袋可能有点问题。

    “冯周要是我把你卖了。”

    她无奈。

    冯周洲有些懵懂的歪着头,手里还抓着三四个戒指。

    “再买喽。”他凑在芮阳面前又专心的显摆了起来,“是你,又不是谁。再说你舍得?芮芮阳阳,我的全部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