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阻止?”

    “我们非是他们的上司，不能用军法惩处。”

    邵成章还是原先的想法，就是金人来了，东宫也不能授人把柄。

    其实这时候杀就杀了，十个大头兵，谁还有心思计较。

    赵谌杀心也不重，说：“这样吧，我写一封疏奏，交由大父处理。顺便说一说其他两件事，也要大父恩准。”

    “如此甚好，”邵成章赞同道。

    只要是赵佶下诏，那怕抄家灭族也没有关系。

    赵谌开始写奏疏。

    写好了，让罗胜立即去新郑雇一匹马，带着邵成章，将这份奏疏立即呈交给赵佶。

    三天后赵佶看到这封奏疏。

    先是说了十个禁兵蛮横轻谩的事，然后向赵佶提出两个请求。

    赵谌将研发放在深山里，利于守密，但不是赵谌一个人能研发的，不但请了工匠，还请了几个寨子的山民相助。为了保密，这些山民也要带出来，瘦小者编为军匠，让他们以后专门制造新式火器。强悍者编入禁军……不能说亲卫，会让赵佶多心的。

    火箭还有一些小问题未解决，但用不了几天，就能正式研发成功，到了正大制造生产之时，这时候不能再放在大隗山，希望朝廷在京城外提供场所。

    赵佶看了看，别看是三个寨子，加在一起也不足两百丁壮，无论收入禁兵还是收入军匠，都不会替朝廷带来多大负担。

    提供场所更不用说了。

    是两个小要求，赵佶也准了。

    然后他看着前面的内容。

    为什么会轻谩，他没有去想。想的是赵谌是他的长孙，皇室子弟，我可以喜或不喜，但不是一个普通的禁兵能轻谩的。况且赵谌还是替朝廷办事的，儿媳妇又赏赐了一千多缗钱帛。

    这几个禁兵留作何用！

    他正要准备写诏书，忽然停下笔，叫来梁师成：“梁卿，你去一趟大隗山吧，见到皇孙就说他写的奏疏朕准了，顺便将那十个禁兵处死吧。”

    “处死十个禁兵……”

    “你看看。”

    梁师成看完后大叫起来：“彼等该杀！老臣这就去大隗山。”

    梁师成到来，赵谌热情相迎。梁师成知道赵谌是做表面工作，但他反而更满意，比你父亲强。

    “小殿下，圣上已经同意了你的进奏，”他看了看那些山民……不是黑漆弓，洪金和蒋道轨真的想错了。所谓的规矩，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必须要遵守的，但对于少数人来说，却是用来破坏的。

    不说眼下的局势，就是以前，只要赵谌研发出火箭，仅是替山民打造一些黑漆弓，也不会有人用此做文章。

    梁师成沉吟道：“终是禁兵哪……”

    “梁太傅，你是说他们身高不足，亦不魁梧?”

    “不是不足，许多人相差得太多了。”

    “我来的时候，朝廷安排的十个禁兵都是好汉子。一路上他们多次挑衅轻谩于我，进了山寨，仍不罢休，无奈之下，我下令让十几位山民将他们拘拿，你猜花费了多长时间?”

    “奴婢不知，可有伤亡乎?”

    “他们能让山民产生伤亡，我都佩服他们的血性了，梁太傅，几乎眨眼之间，就全部被拿下了，几乎无两合还手之力。高大魁梧，不锻炼又有何用?”

    相对来说，块头大的人力量会大一点。

    但不是掰手腕，上了战场，比拼的是指挥、组织、纪律、士气、勇敢、装备、后勤，力量因素是最末的。那怕勇猛如薛仁贵、杨业、杨再兴，一旦陷入敌人重围之中，还是会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况且力量也未必完全与身高挂钩，比如泰森、奥尼尔、姚明、河升镇、鲍喜顺。

    或如明朝让人闻风丧胆的广西狼兵，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

    还有岳飞，中兴四将里面，岳飞是一个正宗的小矮子，但岳飞不仅能打，个人武力值同样超群。

    “金人就要来了，我朝要的是能上战场的士兵，而不是人样子。”若是挑“人样子”，三个山寨的山民确实没几人能合格了。

    “也是，”梁师成心里面未必太赞成，但是赵谌坚持，三个寨子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丁壮，于是他给了赵谌面子，没有反驳。

    赵谌也给了他面子。

    真的不是梁师成想的那样。

    如果宋军能达到三个寨子山民的水平，两次北上时也不会败的那么惨了，更不用担心金人南下。

    但没必要较真了。

    梁师成又说道：“朝廷下令，将南薰门外三坡岗的军营禁兵转移到他处，将那座军营挪让出来，当成新火器制作的场所。”

    南薰门外除了码头附近，对其他地方，赵谌同样陌生。

    不过吴明替赵谌打探过京城附近各处军营仓储的位置，因此听说了这处军营。

    一个不大的军营，原先仅驻扎着四营官兵。

    当成制造火箭的场所，面积是绰绰有余了，地理位置也比较好，临近蔡水，离南薰门仅有四五里路。

    “行。”

    “小殿下，能否带老臣观阅火器?”

    赵谌带他参观。

    不要小看了黑火药，如果一切按照标准制作，1千克黑火药爆炸时所产生的能量达到了八百千焦，其爆速相当于TNT的八分之一，理论上能将一个一百公斤的重物推移动八百米外的地方。

    西方就是用黑火药武器敲开殖民地大门的。

    但是经过反复试验，一旦火箭超过了一百二三十斤，就容易出现一些问题，其概率几乎达到了三成。

    放大了，技术难度必然提高，缺陷之处也随之放大，确实容易引发各种各样的毛病。

    主要没时间慢慢改进了，赵谌只好将火箭限制在一百斤左右。

    其次就是标准化，不但火药、铁壳、粘土、工艺流程标准化，每一个细节，包括箭头、箭身、箭尾、翅翼、尾翼的重量、厚度、长宽都严格地统一起来，进行标准化制作。虽然有些烦琐，但连同刘铁匠在内，都是新人，赵谌说什么，就听什么了。若是换成朝廷派来的军匠，又未必听话了。一旦自由散漫，不听从指示，不但无法标准化，到时候就会出大问题。

    这个真不是开玩笑的。

    试验时可以布置一些掩体、壕沟，以防意外发生。

    到了战场上，哪能给你布置安全措施的时间和空间?万一来一个原地爆炸……特别是第二种火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要每一个部件都十分标准，必须用到秤、尺、规。

    于是给梁师成产生了一种很神秘的印象。

    其实就是这种火箭，在梁师成眼里也是一个巨物了：“竟然如此大?”

    “小了，杀伤力不足。”

    赵谌也没有细说，敷衍了事一番，算是交代了。

    对这个，梁师成是真心的不懂，他同样没有自找无趣地问东问西，到了最后一件事。

    鹿大壮带着人将十个禁兵押来。

    洪金认识梁师成，远远地就大叫起来：“梁太傅，小的们冤枉哪，生生让崇国公将我们关了一个多月。”

    “你们还知道皇长孙是崇国公啊。”

    咦，洪金十人一起懵圈了。

    梁师成拿出一道诏书宣读，是墨敕（未经外廷盖印的诏书），并且是梁师成自己写的墨敕。但仅是处死十个大头兵，也不会有士大夫责问。

    诏书里写了洪金几人的罪状，主要是大不敬之罪。

    这个没有冤枉，赵谌不仅是皇长孙，他这次来大隗山研发是经过赵佶准许的，等同是中使（钦差）。

    洪金十人多次轻谩，不追究无事，追究起来等于是威胁皇室子弟兼中使，无人臣之礼，也就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仅此一条，十人就已经能判处死罪了。

    赵谌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来的路上洪金几人很过份，在赵谌心里，也不至于是死罪。

    梁师成桀桀笑了起来：“崇国公，前些天你在垂拱殿说汉高祖。汉高祖为了逃命，连妻儿都弃之。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有妇人之仁。”

    “梁太傅，我不爱人，人如何爱我。虽不得有妇人之仁，也须奖罚公平，他们十人中也有三人谨小慎为，罪不至死……”

    “崇国公圣明，哪三人?”

    “金大栓、胡先来、陈角。”

    梁师成看着不远处被侍卫推跪下的十个禁兵。

    “左边第二人，第四人，右边第三人。”

    “都是胆小鬼啊。”

    听说被处死，洪金几人有的大骂，有的求饶，金大栓三人却吓得哭了起来。

    若是不怕死，那到好了……赵谌说道：“虽是胆小，一路上没有怠慢我。”

    “好，就饶他们一命，”梁师成让侍卫将三人拉出来，余下的全部砍头了。看着这一幕，赵谌又不忍地闭上眼睛。

    梁师成注意着赵谌的表情，刚才赵谌的反应也让他感到满意，帝王无情……谁说的！如果太软弱，成不了大事。但真的无情无义、刻薄寡恩之辈，谁愿意跟随?

    “可惜岁数太小了。”

    正常情况下赵谌想要上位，必须翻过两道大山。

    熬到赵佶身死，且不会废掉赵桓，再熬到赵桓身死，梁师成不可能等到那一天了。

    于其说他现在投资赵谌，不如说是投资赵桓。

    但是没有这个圣孙，就是金人南下，赵桓以后太子的地位也未必能保得住。

    现在赵桓父子两在梁师成眼里等同汉景帝、汉武帝，明仁宗、明宣宗，雍正和乾隆，这才是让他迅速“变节”的原因。

    梁师成又看着这群山民，终于让他看出一丝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