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晚泊
洪金仅是一个十将,赵谌是皇长孙,并且给了这么多赏赐,难道不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吗?说明了东宫在这些大头兵心里的地位。
“西军问题多多,京城的禁军是直接不能用。”
“船找好了,是从外边找的,可能过一会才能到。”赵谌面不更色,平和地说道。
“为何从外边找船?”
邵成章喝道:“洪将头,你问的太多了吧?”
“是,是。”洪金讪讪。
不管赵湛有多大,或者东宫多势微,终是皇长孙,而且人家给了这么多赏钱,不能轻谩。
“无妨,这是我刻意的安排,诸位等得急,可以分成两班人马,先去吃点东西。”
洪金听命,十人小队一分为二,轮流去吃饭。
足足等了近三个时辰,天色临近黄昏时,四艘船才徐徐而来,两艘稍大,载重千余石,稍小的,载重约在七八百石左右。
罗胜愤怒地找到四个船主责问。
本来约好的是在中午时分抵达,结果晚来了约三个多时辰。
四个船主道歉、解释。
赵谌站起身走过去:“罗叔父,算了。”
这个时代,两百多里的水路,误差三个来时辰,算是事吗。
罗胜忽然想到了原来的计划,于是退到一边没有再吭声。
这就是赵谌“不是办法的办法”的一部分。
想要让人不打听出他们的去向,不能从京城雇船,正好罗胜会骑马,前几天商议好后,赵谌让罗胜立即租了一匹马去了蔡州,两百来里路,路上吃点紧,一天就到了。
到了蔡州后,从那边雇船过来,用飞钱先付一部分订金,蔡州城到京城的水路还是从潩水转惠民河,潩水算是逆水逆风,只是很短的距离,进入惠民河就开始顺水顺风了,尽管是水路,还是很快的。
最好是货到齐了,船也到了。
不可能那么巧的,晚一点无妨,然而四艘船晚的时间太长了。
一大群人,一大堆货,放在这里多醒眼哪。
等得久了,不要说十个大头兵,连赵谌都有些坐立不安。
这才是罗胜暴怒的原因。
不过来得晚比来得早要好一点。
天色暗了下来,邵成章不顾日暮,从岸边找来一大群力夫,将货物装上船。
从蔡州雇船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赵谌和吴罗二人最好不要露面。
以前他们雇了好几次船,一般人是不会在意的,也不会在乎他们的身份,但万一碰到记性好的将他们的相貌记住了呢?因此来到码头边上,吴明索性将毛巾盖在脸上,赵谌与罗胜跑到一边看风景。
不要以为这些安排没有用,就像刚才,有船夫过来拉客,有胆大好奇的百姓问三问四,十个禁兵里有三四个性格外向脾气好的人,居然还与周围的百姓攀谈。虽然出发前就禁止他们泄露身份,不过东拉西扯的,天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谈就谈了,反正这群禁兵同样不知道赵谌去什么地方。
只是等得太久了,无奈之下,赵谌让邵成章看好货物,然后让罗胜推着吴明的车子,去了旁边继续看风景。
若是遇到恶劣天气呢,今天就不能动身了。
也有安排,惠民河西边有一个草市,离码头约十来里路,罗胜提前去那个草市,将几艘船拦下来,多付一点钱,让他们将船泊在草市边上。什么时候天气好了,什么时候过来。
“天黑了,我们要吃饭吧,”洪金过来问。
“罗叔父,你带他们买点干粮卤味酱菜。”赵谌很不悦地说。
罗胜带着他们买干粮熟食,吴明躺在车子上气愤地说:“小殿下,无法无天啊。”
“先忍着,进了山,就有法有天了。”
罗胜回来,货也装好了,赵谌不顾暮色降临,吩咐船只立即出发。
逆水逆风,不能借助风帆的力量,只能用桨橹,这也安排好了,罗胜多付了一些钱,每艘船上都带着六七名桨橹竹蒿手,加上惠民河水流平缓,船速并不慢。
二更半时分,赵谌才让船只于岸边泊下休息。
连续航行了三天,过了洧水和惠民河的十字水口,前面不远处就是潩水了,天色也临近黄昏,赵谌让船停了下来。
赵谌上了岸。
从这里起,不全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了,西北方向出现了大片丘陵地带。
岸边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庄,赵谌未进村庄,只是在外边看了看,看到许多百姓脸上出现菜色。
吴明躺在小车上小声说道:“主要是两次征北,花费惊人。”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都像我朝这样用兵,汉唐财政早崩溃了,不对,也不要用兵了,仅是养,就足以让汉唐财政崩溃。”
“此乃我朝仁义也。”
赵谌呵呵讥笑起来。
不止是宋朝,往后去,包括金元明清,在不同的制度下,军队都是开始时厉害,然后迅速腐化,其实唐朝也有类似的情况,战力强大的是各节度使手中的边军,而不是中央羽林军。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赵谌想了一会说道:“不能继续下去了,就像这群禁兵,能指望他们上战场吗?”
他向身后那群禁兵努了努嘴。
邵成章说:“西军不是这样吧?”
“西军确实能打,缺点也比较多,杀良冒功,贪财,红眼病,喜欢争功背刺。”
红眼病和背刺这两个词在宋朝没有出现,邵成章也能听懂意思。
“背刺……”
“我朝将从中御,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战斗力不足,王安石推出将兵法,一是淘汰大量老弱病残禁兵,二是推出将制,一将统领数指使官兵,兵随将行,实际就是我朝初期的军厢制度。此法推出,加上大量当地的保捷、蕃军加入,西军变得强大起来。但因为将兵法,许多西军将领喜欢搞山头主义,甚至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背刺队友。”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曲端,军事能力不亚于李彦仙。
但这个人,赵谌真心的不敢用。
不仅曲端,姚古、种世道等人,都喜欢背刺。
当然,集大成者当属明朝的关宁军。这是晚明最强军队,也是最无耻军队。
当送一首打油诗:打仗不行要钱行,背刺队友第一名。一旦沦为鞑子狗,立成天下无敌军。
“金人南下,如何是好?”邵成章担忧地问。
“慢慢打了,想一时半会击败金人,那是不可能的,那怕有我在大愧山发明的那些利器。”
没有那些东西,宋朝前景更缈茫。
毕竟后来许多名将,包括岳飞等人,都没有成长起来,更没有组建自己的军队。
“也不仅是两次北上用兵,天灾,我朝横征暴敛,大钱,交子(注),百姓手中的财富洗劫一空。”
“交子兑价渐渐稳定下来了。”
“那是张商英努力的结果。”
“张公也是一代名相。”
不但张商英,还有章惇、章楶,加上宋哲宗本人,这才造就了绍圣盛世。如果不是早夭,宋哲宗能侃比柴荣。
“金人真的会南下?”
“那还能有假。”
“为何宫中还在备办南郊祭的仪仗?”
上次从吴明家回来,为了防止意外,赵谌再也没有出去了,邵成章白天离开东宫,协助吴明备办各色货物,晚上回来禀报消息。
几天过去,今天已经是冬月初二了。
离冬至也越来越近,于是宫中开始准备南郊祭的仪仗。
不仅如此呢,有一条是邵成章不知道的,警讯送到京城,京城不报,可想蔡靖心情,这时候警讯已经开始飘雪花。
赵佶昏呗。
可是赵谌怎能说出口?
几人正说着话,洪金走了过来,问:“为何每次将船停到这荒郊野外,不寻一个草市泊下?”
在草市边上停泊,说不定就有店铺,不说享乐,至少能吃顿好的。但泊在荒郊野外,大伙只好啃干粮了。
敢情一人赏赐了一百五十缗钱还不能吃苦。
到底谁是皇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