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两趟货物之后，2580的运送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下午殷月礼没有什么繁重的工作，而是需要帮助工厂按照肉类等级不同进行肉质量分拣，工作不累，但很变态。

    “你们组去右胳膊小队帮忙，那里最近收到不少残肢，A和B类的分包、装车送到魁花，C类的送去一食堂，D类的送去二食堂，E类的返回秽土，流入黑市。”

    “是！”

    浑浑噩噩地来到厂区，殷月礼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根据指示站在履带前，看着机械臂送来的一捆捆不可名状的东西，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害怕，脑袋里似乎无法运算出这是什么东西，只是捧着这些物件，无所适从。

    “这个品相是E类货，放到那边。”

    武辰逸随手一指，殷月礼点了点头，迈着沉重地步伐，等她来到装着全是血糊糊的推车旁时，浓烈的气味让她才缓过神儿来。

    捂着嘴后退了两步，一把将手中的东西扔了进去，她慌张地后退了两步，而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才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这些……品级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真厉害。”

    声音有些沙哑，虽然是夸奖的话，但从殷月礼的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来。

    “我在这个工厂干了半年，轻车熟路了，倒是你，人肉质检科出来的人，基本功这么差？”

    “那你猜我为什么会从质检科来到车队？”

    殷月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点，因为就在刚才，就在她看到推车中那些像是垃圾一样的“食物”时，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如果。

    她是说如果，自己拿到了A和B品类的肉，并且在这些肉中投毒，那刚才那个杀了叶子的怪物，是不是就有可能吃到？

    然后，就会死掉？

    一己之力来对抗高维生物，殷月礼虽然才入门，也能感受到这件事情是十分困难的。

    可是……

    叶子就这么白白死掉了？

    如果现在我从净土离开，再也不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到自己正常生活的地方……

    不能为她报仇的话，我还是人么？

    她，救过我的命；而我，却选择了逃跑？

    摇了摇头，殷月礼忍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借着扶眼镜的功夫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这个呢，这个是什么品相？”

    “这个是A品，你可以尝一口，吃起来非常好。”

    武辰逸边说，边揪下来一块边角料，放在长满小牙齿的舌头上细细咀嚼了一番：

    “哦？这个……我怎么感觉像是今天早上被杀了的那个女人？”

    “什么？”

    殷月礼还震惊在这个非人非物的家伙刚才丧心病狂的举动中，而后武辰逸说的话更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你怎么知道的？”

    殷月礼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你看。”

    将手臂的创口放在一个监测屏幕上，不一会儿，手臂主人的照片就在空气投影中出现了：“叶伊帆，真是可漂亮的女孩儿，也是个美味的女孩儿。”

    深深地看了武辰逸一眼，殷月礼眼神中的杀气即便是隔着眼镜也能让人感受到。

    “你要来一口么？”

    看着被怼到嘴边的食物，殷月礼挤出一个渗人的笑容，而后双手接过女孩儿的手臂：“我是素食主义者。”

    “无趣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武辰逸提醒道，“A类商品要先去厨房剔骨。”

    “知道，谢了。”

    抱着手臂，当殷月礼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她抱着断肢来到卫生间，哭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情绪。

    “提示，薇拉，编号M-4-2580，你已经占用卫生间十分钟，请问你还好么？需要我联络医护人员么？”

    “不用，谢谢。”

    殷月礼知道，这是AI悟道的声音，她从薇拉的手机里了解过这个东西，这是一个十分庞大的系统，涵盖了整个净土，几乎在净土上生活的每一个人都能被他精准定位，是个十分可怕的存在。

    急匆匆从卫生间出来，殷月礼来到后厨，冲着熟悉的男厨师招了招手：“A类货，老规矩，我要骨头。”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贪得无厌了，A类货的骨头都敢私藏。”男厨师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

    “晚上回秽土的时候来找我拿，我会直接给你碾成粉末的，混着牛奶吃更有味道。明天一定要将我要的东西拿过来。”

    “知道了。”

    当殷月礼回到自己工作的岗位上时，武辰逸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担心，这个男人远比他看上去的要聪明。

    而且，她更担心的一件事情时，自己本以为薇拉的日记是从她来到净土就开始记录的，现在才知道，这之前有一段生活并没有出现在日记里，更准确一点来说，薇拉在人肉质检科的这段日子是没有被记录在内的。

    为什么？

    是因为那段时间薇拉的记忆还没有互通？

    现在原因已经不重要，因为目前最让人担心的是，薇拉在人肉质检科有之前的同事，而且那里的人很有可能见过她的真面目，如果是这样的话……

    自己已经更新了薇拉在笼鸟会的所有DNA信息，人肉屠宰场的信息也正在被更替——计算机上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去更改的。

    可人的记忆，却很难。

    尤其是人的感觉。

    如果这里真的有薇拉的熟人，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殷月礼，等到回到秽土中薇拉的家时，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

    “主人，今天遇到什么麻烦了么？”何灵虽然是一只小金毛，但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更喜欢自己人形的形态。

    摇了摇头，殷月礼正要张口时，发现他拿着蟑螂人的芯片，眯了眯眼：“你拿着这个干什么？”

    “我提取了其中的一些资料，暂时做了屏蔽，但屏蔽效果只能维持十个小时，在这十个小时内，它不会被定为，它去过的地方也不会被写入，我们可以尽情查看里面的资料了。”

    点了点头，殷月礼来到何灵身边，看着他的手掌中投射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脑海里有了一个想法：

    “现在净土正在寻找这个芯片，如果有悟道帮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定位到芯片的位置。东西你给我，明天我得带回去。”

    “上交？这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比起上交，这个小东西有一个更好的去处。”

    殷月礼说完，看了看自己带回来的、用精致小罐子装好的叶伊帆的骨灰——

    叶子，我不会让你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