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语言是真的可以传递痛苦的。

    或许是眼神，微动作，语调，氛围等一系列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真的被她那一句话给震住了。

    黑还在一边吃鱼，我向黛维斯投出了疑惑的眼光。

    黛维斯微微的停顿，好像在调整情绪，然后故作平静的说道：

    “我...曾经来自赤红王室，后来被送到了锡蓝王室联姻...”

    王室？

    另外，联姻？她是公主？

    我无法理解有这种规则的世界为什么会存在联姻的这种制度，明明心存善意就能基本不死了...

    但我没有打断她，只是等待她继续开口。

    “我没有抗拒，毕竟我生来的作用就是就是嫁到另一个王室，也许算得上幸运的是，我嫁的是他们国家的诺瓦王子，这个人，很...不学无术。”

    黑疑惑的抬头看她，但又很快的低头吃鱼。

    “但当我到了那个国度之后，我算是被放养在了王宫里吧，倒是没有什么人限制我的出行和礼仪，每天我也就随便逛逛...”

    她说的很缓慢，仿佛是在竭力的阻止事情接下来的发生。

    “但，你们能理解吗，这个国家里不存在平民。”

    说完便紧张的盯着我和黑，仿佛想在我们的脸上看出什么。

    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黑还是在低头吃鱼。

    黛维斯好像呼出一口气一样接着说道：

    “他们...好像根本不怕我知道一样，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知不知道...”

    “我去问他们王室的公主，她们所有人都在好奇的问我，什么是平民。”

    “他们回答的那么理所当然，可，可围绕在他们国度旁边的是大片的海与危险的密林，王城里不存在平民，那人们也绝对不会住进那里！”

    “你能明白吗？那个国家的运转就好像缺了一环的魔法还能够继续运行一样。”

    “那里的王室，那里的贵族，好像都理所当然一样——”

    “可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名为不可思议的压抑出现在她的身上，

    我看着那熟悉的感觉，那好像看到了人居然不需要吃东西就能活下去的，那名曰为“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他们不知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他们不知道规则，他们就像被养在鱼缸中的鱼一样不知道大海。”

    规则？

    听到这个字眼，我等不及她的故事继续下去，直接开口询问：

    “你知道规则？知道几条？规则...都是什么？”

    仿佛被我这急迫的语气吓到，黛维斯往后缩了缩。

    “我...曾经知道，三条，可规则又记不住...”

    记不住？

    我翻阅记忆。

    对生命体抱有绝对的善意则不会受到来自这个生命体的伤害。

    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

    “记不住？为什么会记不住？”

    黛维斯露出了畏惧中掺杂疑惑的表情：

    “记不住...就是记不住，看过规则之后会有印象，知道自己看过，再看就能很快的记起来，可...”

    可？

    “我身上记录规则的卷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我真的一条都记不起来了...”

    所以规则是无法被记住的？

    那原本在那艘舰上...

    不，他们也应该是把规则记录了下来。

    所以，为什么...我，我是特殊的？

    不，可能特殊的不是我，是“白”。

    至于卷轴...

    呵，大海里找卷轴比找人还不靠谱。

    或许黑...

    “我做不到。”

    黑稳稳地接住了我探寻的目光，并且完美的读懂了我的想法。

    好吧。

    沉默了半响，我接着催促她道：

    “然后呢。”

    黛维斯镇定了一下接着开口：

    “我...来自赤红王室，我们的国度，至少存在着平民，他们生产各种制品，供养着贵族和王室，等待着海盗的掠夺，可，锡蓝，他们只有不事生产的贵族与王室，却见不到半点平民的影子...”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

    “先...等一下，你说等待着海盗的掠夺。”

    “嗯，怎么了？”

    “为什么，你们要等着海盗掠夺你们，而不是...”

    “而不是？”

    “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

    这该死的理所当然，原本认为应该是正常人的黛维斯公主贴上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合理的标签。

    “没事了，你...接着说。”

    黛维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又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思考。

    “那些贵族们只知道八卦享乐，王室什么都不管，这种不思进取的国度居然能存在至现在——”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维持生产物资的供给的。”

    “于是，我很好奇...”

    到这里我大概可以想象到，好奇心是如何打开潘多拉魔盒的。

    “然后，就当我要开始寻找探索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袍子的老者找到我，他...很强。”

    “他直接将我禁锢住，然后对我说了一句，‘知道的太多是会死的’。”

    “我永远不能忘记，说这话的时候，那老人脸上透露的...冷漠与狂热，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过，那种坚定，那种...疯狂。”

    “当时的我好像是运用了某一项规则抵御了住了他，我能感到他当时很...疑惑。”

    “然后他对我说，可以给我两种结局，被进献给海盗，或者是...自己逃出去。”

    “他说，只要我离开锡蓝，不管去哪里，只要再也不回来，一切都可以不再追究，他不管我想什么，可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我答应了他，我要逃出去。”

    说着说着，黛维斯稍稍闭上了眼睛。

    “然后...我看到了很多红袍，他们的眼神都很坚定，都很...狂热，我不能想象，这个国度到底是怎么了，我被他们每个人在耳边说了一句话，一句同样的话...”

    “什么？”

    被吊足了胃口的我疑惑出声。

    “不知道。”

    黛维斯摇了摇头。

    “我...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了？”

    黛维斯开始面露痛苦，然后捂住了耳朵。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说了——”

    “白，看，前面有个岛——”

    黑不像我一样专注的听着这个故事，她好像对这些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在这时，她突然伸手指出了远方的一道影子，那是一座庞大的岛屿的影子。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入眼间，火红色的森林铺满了整个岛屿，一道与众不同的极高的影子径直的矗立在森林当中。

    终于遇到能上岸的岛屿了吗？

    漂泊在无边无际上的红色海洋上，举目之间全都是红色海水，吹着咸湿的海风，吃着各种奇怪味道的鱼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这么大的一个岛，应该会有人烟吧。

    轻轻呼出一口气，黑在旁边大力的划起船桨来，这艘小小的船快速的逼近那座庞大的岛屿。

    近了，我看清了那道高高的影子，

    一座纯白色的塔状物，挺立在如火一般的森林之中。

    这时我的余光撇到了在一旁呆滞的不断颤抖的黛维斯，

    “你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一段时间的卡顿之后，他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那就是锡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