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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隐天子!

    朱载坖这个太子亲自担任钦差正使来南京的事着实闪了南京上下官员们的腰。

    嘉靖皇帝搞什么?

    虽然大伙们一头雾水,但是接待工作还是做得有条不紊。

    甭管怎么说,既然双方仍没有撕破脸,那么面上的尊重一定不能少,朱载坖是国之储君,名副其实的国家二把手,哪能不顶格礼待呢。

    欢迎的队伍在南京城外摆开好几里地,文武百官包括五军府的勋贵们都露了面,甚至包括至今仍然留在南京的岷王朱定燿。

    那么多达官显贵,惟独没有陆远。

    按说陆远是应该露面的,他虽然没有了任何官职,但首先还有进士的功名,其次也算是南京当地有名望的儒学领袖,这种迎驾的事,乡绅名流也该出面。

    但陆远如果出面那就很尴尬了。

    别的不说,怎么安排陆远的位置?

    没官没职的总不能站在九卿和徐鹏举、朱定燿这些人前面吧。

    但是如果让陆远站在乡绅这一群体中,等到接驾的时候跟着下跪迎接,那朱定燿、徐鹏举这些人站在前面恐怕就该腿颤了。

    在南京,就算嘉靖来了也受不得陆远的跪礼,当然,嘉靖也不敢来南京,就像陆远不敢去北京一样。

    谁都担心对方直接来一手物理消灭。

    这天下,不缺成济这种莽夫。

    直接一刀给你捅个透心凉,那真是成了历史笑话。

    朱载坖的太子驾辂缓缓抵至,当朱载坖走出马车时,迎面百官或下腰或屈膝,施礼参拜。

    “臣等参见皇太子殿下,敬惟皇太子殿下茂膺景福。”

    “众卿免礼。”

    太子面群臣,曰卿。

    这个礼法倒是和皇帝同格,明朝皇太子的规格还是很高的,包括三节(正旦、冬至、千秋)的时候,在京官员都要去东宫朝拜皇太子,行四拜大礼,谒祝贺词。

    宣罢免礼,朱载坖下了马车来到百官队列之前,接驾为首之人自然是朱定燿这个亲王,侧后则是徐鹏举这些公侯,再及后才是罗珵这些位南京九卿。

    朱定燿微笑上前,拱手:“臣朱定燿参见太子爷,请太子爷金安。”

    “岷王叔好。”

    虽然两人岁数相同,但论起辈分来,朱定燿恰好比朱载坖大一辈。

    朱定燿有个火字,和嘉靖朱厚熜同属火行,按照各支的字序来排,朱定燿是岷王这一支的第六代,而朱载坖则是燕王这一支的第七代。

    两人见面,朱载坖也不知道该如何寒暄,他这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到朱定燿,于是只能简单问声好就转而向徐鹏举等人。

    对徐鹏举朱载坖倒是见过几次。

    毕竟徐鹏举等人每年也需要去北京述职,两者在北京,偶尔也会有几面之缘。

    “太子爷好。”

    “父皇特意嘱咐孤,让孤见到魏国公的时候一定要替他问问,魏国公最近身体都还好吧。”

    徐鹏举忙道:“仰赖皇上和太子爷的洪福庇佑,臣近来一切都好,多谢皇上和太子爷的关切,臣不胜荣幸感激。”

    “魏国公替父皇镇守南京,看好我大明的半壁江山,对国朝有大功。”

    朱载坖微笑客套,同着群臣百官一一寒暄之后回到自己的行辕车辂,起仪进城。

    他动身在前,百官扰扰在后,不时交头私语。

    “这个时候太子来南京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今年旱灾的事呗。”

    “想从咱们南京借粮?”

    “听说前段时间有几百艘大船停泊松江,卸了几十万石的粮食,老夫听海关的同僚说起,现在松江每天都有送粮食的海船入港,那粮食,多的如山似海。”

    “对,那位爷不是刚从上海回来吗。”

    “谁为老百姓做实事,能看出来。”

    作为钦差副使的海瑞也有一辆自己的马车,他就坐在马车内,能听到这些议论声。

    松江每天都有几十万石粮食入港?

    哪里来的?

    虽然困惑,但是海瑞还是觉得兴奋和高兴。

    如此说来,这一次他来南京,一定能够借到粮。

    只要有粮食,那么北方的百姓就不会饿殍遍野了。

    朱载坖的仪辂一路驶入皇宫,他这次来南京,自然要居住在皇宫内,通政使司已经替其收拾了一番,他在北京住在哪一间殿阁,在南京也一样。

    文渊阁内,朱载坖坐到了那张属于陆远的位置上,大案上还堆积着不少的公文,包括属于陆远的几枚印章。

    朱载坖眼尖,第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道海关的奏疏上盖着一枚‘陆伯兴印"。

    自己来南京一定会在文渊阁处理政事,南京通政使司为什么不提前将这里收拾干净?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是在明着告诉自己这个太子,告诉嘉靖,就算你们撤了陆远所有官职,直到今时今日,陆远还在文渊阁,还在这个主位上处理江南国事。

    “诸卿,今日怎么不见陆伯兴啊。”朱载坖心里憋屈,所以他开口道:“陆伯兴乃儒生领袖,为何不曾相面?”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陪驾而来的高拱立时看向朱载坖,疯狂打眼色。

    你这当堂发难也不能找陆远啊,这不是惹事吗。

    果然,南京官员无不神色异变,最后通政使郑大同起身答话。

    “回太子殿下,陆远身体有恙,前些日子又为了徐泗等地受灾之事奔波劳碌,以至疾病缠身。”

    “这陆远已无官职,他为受灾之事奔波劳碌?”

    “先天下之忧而忧,陆伯兴虽无官职,但也曾深受皇恩,仍愿为社稷苍生劳心戮力,德操之高洁,乃是我辈之楷模,太子殿下难道不觉得钦佩吗?”

    郑大同公然怼道:“虽然因为一些误会,皇上听信了谗言将陆伯兴罢官免职,但天下只有委屈的臣子哪有委屈的天子,陆伯兴没有怨愤之心,只有报效之迹,还望太子殿下明察。”

    朱载坖憋得胸口发闷,本欲开口,见高拱冲着自己疯狂挤眉弄眼,只好深吸一口气忍下。

    他来是办公差的,不是来和陆远打擂台的。

    进南京就先把陆远得罪死,那啥也不用干了,直接收拾东西回北京吧。

    憋屈之余,朱载坖也是越发觉得体寒心颤。

    那陆远在江南的名望和掌控力也太恐怖了。

    人都不露面,下面这群走狗爪牙就敢和自己这个正牌太子公然对抗!

    这哪里是臣子,简直就是江南的无冕之王。

    隐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