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宫的春秋宫是以春宫和秋宫为主体的宫殿群，也是整个帝国运作的核心——帝国执政府所在。春宫面积最大的建筑千里殿，是一座两个半圆结构嵌合在一起的占地极为宽广的巨大礼堂，四周环绕着阶梯式的座席，中央区域是演讲台和主席台。据说地下还有需要时可升降的隐藏座席，极限能容纳六十万规模的与会者。

    这里也是执政府核心之一——议政会日常工作所在。眼下又一批议会项目的提案，正在进行争锋相对的辩论。

    “先生们！先生们！我再强调一遍，我并没有否定现在的科研发展方向！提倡人的潜力激发和综合能力培养毫无疑问是正确的，特别对于深空探索，个人能力往往在应对各种未知情况时具备决定性作用。”

    演讲台上，一名年轻的参议员面对阶梯座位上的百来位与会者，正努力为自己的提案争取支持。

    “但我以为，这和进一步发展超级智能并没有任何矛盾之处。因为它只是工具，是以我们人类本身为蓝本诞生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是给人用的，就好像两把匕首，一把锋利，一把很钝，难道我们会放着锋利的那把不用反而去选钝的那把吗？在我看来，现在对超级智能过于严格的限制就是如此！不仅影响到了科研技术的突破，更影响到社会乃至整个帝国的发展！”

    阶梯座位最后的旁听席区域，第一皇子庄明坐在角落的阴影中。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台上的演讲者，而是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与会者们的反应。

    有人无动于衷，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轻蔑，也有人动容。当然，那些更为年长的参议员们普遍都懂得如何不在表情上泄露真实想法，很难看出明显的意向，倒是年轻的与会者，更容易被人通过表情捕捉到他们的态度。

    年轻参议员说得慷慨激昂，听众却是反响平平。最终他的提案没有得到半数以上的表决支持，显然也并不出人意料。

    参议员倒也没有沮丧，这是原本就在预料之中的结果。更为重要的是，这次支持票数比上一次有了明显的增长，可见他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他走回自己位置时，向坐在角落的第一皇子微微点了点头。

    提议“进一步发展超级智能并扩大应用范围”的提案，已经是今天会议的最后一项内容。在宣布完表决结果后，会议的轮值主席宣告散会。

    庄明起身，从一条隐蔽的VIP通道向外走去。通道的另一边，江渔火和雷尔夫正等在外面。见到他出来，他们正要上前，忽然顿住脚步。

    庄明若有所觉，转过身，“父亲。”他轻唤道。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绅士，深棕色的头发和墨蓝的眼瞳，以及脸型都带着一点比较明显的西方血统特征。他的脸上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但气质却流露出阅历堆叠的厚重。他穿着考究，风度卓越，浑身透着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度。尽管他看起来神色温和，并不难接近，但不知为何总让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因为他是庄明的亲生父亲，帝国皇帝的心腹重臣——现任首辅，庄器。

    “小明。”

    “父亲，请称呼我的全名。”

    “好吧，儿子。”被政敌诅咒被下属敬畏的帝国首辅大人，在第一皇子面前却只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神情纵容，“但你能不能，下次别再找一个蠢货来议政会替你发表见解？”

    庄明绷紧了脸，“您想说什么，父亲？”

    “这个地方是议政会，儿子，不是娱乐节目的直播间，只会夸夸其谈打动不了任何人，能被打动的人也都没什么价值。”

    庄器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拉着脸求人给你搞了一个旁听席，是希望你学到点东西，毕竟你是皇嗣，眼界不能那么窄，但不是让你毛都没长齐就想上天的。半年前那次你针对科学院的小动作，就让我被练泾渭念了好几个月，现在眼看着你要封爵了，怎么又来了？是和第一皇女又闹别扭了？怎么说你也是做兄长的，你们是亲兄妹，关起门来随便你们怎么闹，影响到帝国大事那可不行。”

    庄明脸色隐隐发青。

    “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儿子，我是你父亲难道会害你吗？现在的科研方向是你母亲确立的国策，你以为是心血来潮定下的？你要是真有本事说服你母亲，我还能不支持你？”

    庄器拍了拍第一皇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念书，你还小呢，都没毕业，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别人说‘无知者无畏’，作为帝国皇子，怎么也不能因为无知闹笑话吧。”

    第一皇子忍无可忍道：“父亲！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您可以直说！”

    “你在说什么？”庄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可是我唯一的孩子，你从小到大从来是要什么我给什么，怎么成了我对你不满了？你这么说，爸爸可是要伤心的。”

    “够了！”庄明用力深吸口气，死死克制着自己。他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他绝对不想日后听到外面出现第一皇子和首辅父子不和的传闻！“我不想和您在这里争吵。如果您愿意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我也愿意回庄家聆听您的教导。”

    “那真是抱歉了，儿子，我的时间属于帝国和女皇陛下。不过确实，或许我们父子需要好好谈谈。”首辅大人叹了口气，如同每一个对叛逆期孩子感到没辙的老父亲，“那么辞夕宴后的新年假期，记得回家来看看我，可以吗？”

    “我会记得的，父亲，但愿今年您会在家。不打扰您工作了。”庄明硬邦邦地说完转身，仿佛身后有人追赶一般快步朝等候自己的近臣走去。

    “唉，又生气了。为什么这孩子对着别人温文有礼，对着我却老拉着一张脸？”庄首辅看着第一皇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纳闷地道。

    方才刻意没有靠近的首辅秘书，这才走过来，听到上司的疑问，努力不让表情露出古怪。她装作没听到他的话，毕竟为人下属，对于首辅和第一皇子父子如何相处的家务事，最好的反应就是闭嘴不言。

    “首辅大人，刚才有紧急通讯找您。”秘书禀报道。

    “哦？”庄器点开微型终端看了一会儿，吩咐道：“先不回办公室了，备车，我要去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