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表情转淡，语气漠然地道：

    “他们是皇嗣，我给了他们应有的待遇和地位，作为交换他们将来必须承担必要的责任。仅此而已。

    “他们得到的够多了，不应该再指望别的，至少不应该指望我作为一个母亲给他们足够的关爱。当时让他们诞生，本身是我作为皇储的义务，而不是我作为母亲的意愿。”

    “那么您为什么——抱歉，是臣僭越了！”

    徐灵光一出口就懊悔了，不久之前她才警告过内廷的同僚，转眼她却犯了同样的错误。

    女皇知道她的女官想要问，为什么当时同意挑选基因优秀的男人分别繁育四个孩子。毕竟她那时还很年轻，完全可以等有了合适的配偶再考虑子嗣。但这话由身为宫令的徐灵光来问君主，确实逾矩了。

    “没关系，是灵光问的话也无妨。因为大哥求我。先帝恳求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微笑着看向她平时最信赖的女官，“但是，我希望灵光下不为例，毕竟我身边的人只有你了，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徐灵光动作僵硬地行礼，深深地低下头。

    “是，陛下！是臣失礼！绝对不会有下次的。”

    女皇随意地摆手，仿佛没有看到她的心腹女官退出去时每一步透出的惶恐。

    空旷的书房只剩下她一个人。

    女皇叹息了一声，像是对某个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灵光没有恶意，她只是一时忘记了我的身份。她总是把我当作原先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小女孩呢。

    “可是，我是皇帝。

    “做皇帝都这么孤独的吗？大哥，你那时候也是日夜承受着这样的孤独吗？”

    女皇又想起那时，她的大哥求她。她看着大哥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面庞，看出了他眼中的不忍与决绝。她该如何拒绝呢？她又哪里有拒绝的余地？

    姐姐没了，大哥病发了，唯有她还有希望延续靳氏的血脉。在知道那个秘密后，在大哥病入膏肓却每天为了帝国、更为了一个不能放弃的未来殚精竭虑时，她还怎么坚持曾经的坚持呢？

    ——只是如今，这样的问题再也没有了回答。

    *

    高速电梯很快降回了朝天殿。

    郑非大步迈出电梯，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外走去。所经之处，殿内或远或近来来往往的人们，无不停下脚步，朝着他的背影无声垂首致意。

    “二皇兄！”

    第二皇女匆匆跟了出来，在后面追问：“你去哪儿？”

    郑非一脚跨出高高的殿门，这才停步，终于肯回头拨给她一个眼神。

    “吃饭，我饿了。”

    第二皇女噎了一下，她还以为这位皇兄又被刺激得发起了脾气。第二皇女迅速扯出一个笑脸，挽回刚刚有点崩坏的淑女形象，邀请道：

    “那正好，二皇兄，要不要一起去独角兽餐厅用晚餐？今天刚到了一批精卫星的月光鱼，味道十分鲜美，要尝尝吗？”

    郑非顿了下，爽快地同意了。

    皇嗣们的随员匆忙跟上，没一会儿两列车队合成一队，飞快驶离了皇宫，朝着冰霜森林外的城区呼啸而去。

    威尔第直到坐上车，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就结果而言，没能见到女皇陛下当然不该是令人高兴的事，但对第二皇子的近臣来说却是好事。即便威尔第心里清楚，他们终究很可能因为赵殿下无法及时归来，而不得不让替身去见女皇。然而这种变相的欺君还是让副侍官长心里发怵。

    威尔第昨天还能安慰郑非，并不代表他真的淡定。

    这种局面果然还是得齐侍官长镇场才行，副侍官长暗暗苦笑。他想起今天真正的主演，半转头看向坐在后排的郑非，正要夸两句对方今天十分到位的演技，忽然注意到郑非注视着窗外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

    郑非眨了下眼，像是慢了半拍般回答：

    “没什么，就是有点可惜。好不容易进了皇宫，都没来得及看两眼就出来了。皇宫又不会开放参观，这样进宫的机会平时可遇不到。”

    威尔第理解地笑了下，对普通人来说皇宫确实充满了神秘色彩，总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确实有点可惜。不过如果以后你能加入调查局四处，总会有机会的。”

    郑非回了个礼貌的笑容，自然而然地跳开了这个话题。

    “威尔第先生，你不会怪我又自作主张吧？我记得培训时周哥说过赵殿下口味挺挑剔的，像刚才皇女殿下邀请他品尝稀有食材的美食，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对吗？”

    “是的，你的反应没问题。独角兽餐厅在帝星很有名，赵殿下去过不止一次，对这家店的评价也比较高。”

    “我记得，他用自己的账号在星网上晒过在这家餐厅用餐的照片。”

    “你的记性很好，和你今天的表现一样。”威尔第察觉到他有一些不确定的态度，想起他因为答应第二皇女邀请的事，被齐侍官长他们警告过，便出言安抚道：“没关系，你并没犯错。去享受这顿晚餐吧，你不会失望的。”

    【所以首领您答应第二皇女的邀请，是因为换成赵和本人一定会答应吗？】

    郑非：我只是好奇这家星网上有名的顶级餐厅，味道怎么样。这位副侍官长，比他的上司更懂得体谅别人——你没事了吗，王图？

    【是的。被您发现了。】

    郑非：电梯升到天空宫阙时，我叫过你，你一直没有反应。发生了什么事？

    【王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强，非常浩瀚的能量。但是可惜，它是残缺的。】

    郑非：你指什么？

    【皇宫的防御核心。就像王图预计的那样，它已经弱化到了“**”级别。但它原本的体量，至少是“半图”。即便如此，现在的王图还无法突破它，无法读取它。】

    郑非：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它再强大，也是“死”的。可以确定的是，无忧庄园防御核心的“影图”就是由皇宫的这个核心分化出来的。以此类推，另外几座皇嗣的府邸，如果防御体系相似，那么王图可以通过破解这些“影图”，反过来推衍并破解皇宫内这个核心的规则。】

    郑非：那正好。下周二的皇女茶会，我会去天鹅庄园，对你是一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