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等他们走了，用略带审视的目光注视着郑非，沉吟道：“周韫说你的基因改造药剂，能短时间从基因层面改变外表。”

    “是的。虽然我想说那只是实验的废弃品，但它确实有这个效果。”郑非肯定地回答。

    “那么你应该明白，周韫邀请你加入是因为你制作的这款违禁药物，所以我需要现场了解一下效果。”

    “可以，我把药剂带来了。”郑非看起来完全不紧张。“但我需要一些设备，以及其他人的DNA样本。”

    “什么设备？你可以列个单子给我。”

    “就是常规的基因融合反应实验用器具。”郑非轻触了两下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弹出一幅光屏掠到李修文眼前。

    李修文大致扫了两眼，点点头。“我们这里有一间实验室，应该有你要的东西，跟我来。”

    郑非从善如流地跟随李修文出去，穿过一条隐秘的走廊，进入需要严格身份验证的升降梯。升降梯带着他们下降了一分多钟，停在了李处长口中的实验室位置。

    李修文用生物信息刷开了银白色的大门。

    郑非眼前一亮，看清了门后的设备，不由自主地深吸口气。

    “KL980？上帝之眼测分仪？我们学校的实验室都没有这么高端的设备！”他见猎心喜，真心夸赞道。

    “请抓紧时间，”李修文沉声拉回他的注意力，“如果你能向我们证明你的价值，你会有更多机会过来这里。”

    “您放心，我现在就证明给您看。”郑非一脸跃跃欲试，完全不同之前的沉稳。他很快找到需要的设备，取出贴身存放的一截拇指大小的胶囊型容器，里面盛满了无色透明的液体。

    “请给我一份DNA样本，哪怕是您的也可以。”

    李修文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回来，递给郑非一支密封管，里面存着一根黑色的发丝。

    郑非没有多问，戴上实验用手套接过密封管，在实验台前操作起来。他的动作迅速而敏捷，显然十分娴熟，有种行云流水的悦目。

    ——这无疑让李修文对他的能力多了几分信任。

    大约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不知是设备足够先进还是使用者的效率使然，李修文并没有等太久，药剂的合成就完成了。

    “好了，李处长，这就给您看一下效果。”

    郑非说着，把合成的溶液导入无针注射器，非常随意地向李修文展示了一下，就动作极快地扎进了自己的颈部。

    他这种迫不及待拿自己做实验的积极性，令李处长心下有点好笑：该说到底还只是个没出校门的学生，做事都这么莽撞么……

    不过几秒，郑非的外观开始出现了变化。他的皮肤底下似乎有什么在轻微蠕动，五官很多细微的部分在延展或者收缩。看起来颇有点虚拟世界里调整自己的全息影像时“捏脸”的效果——只不过放现实里多少有些过于惊悚了。

    李修文盯着他的脸，面上不动神色，只有眉梢微微挑动了一下。

    这种发生在郑非脸上的变化并没有持续很久。等变化停止了，郑非不由皱了皱眉，轻轻拍打并且拉扯自己的脸皮。虽然他看起来没什么痛苦，但显然这种基因层面的五官改变过程，也并不怎么舒服。

    “李处长，您觉得怎么样？”郑非顶着一张全新的脸看过来，笑着邀功。

    “确实……出人意料。”李修文的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面皮。

    这张新面孔对很多帝国公民来说并不陌生，对他来说更是相处多年，他看着对方从孩童到长大成人。如果不是发型、姿态和气质不同，他其实完全无法单从这张脸上找出任何不同于正主的破绽。

    郑非用终端对着自己扫描了一张静态人像，看着显示在光屏上的照片，倒是没有惊讶。“和我猜的一样，您给我的果然是第二皇子殿下的DNA。”

    李修文徐徐吐了口气，拿着一台便携式生物信息验证仪，走近他对着他的面部扫了一下。

    仪器的智能发声很快给出结果：“身份确认。向您致意，赵和殿下。”

    郑非摊了摊手，眼中洋溢着掩藏不住的得意，问：“您满意吗？”

    李修文目无表情地删掉验证记录，关闭仪器，不答反问：“这种效果你只能持续三分钟？”

    “不一定。因为它本来只是意外弄出来的废弃品，不是成熟的药剂，效果因人而异，理论上最低能保持三分钟，最长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但它是我用自己的基因样本为参照搞出来的，所以我用的话时间会更长。不过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因为没试过。”郑非认真回答，关系到药剂效果，他表现得十分坦诚。

    “那么现在开始计时，让我看看它的维持时长。”李修文命令道。

    “行，没问题。”

    郑非非常好说话，拖过一张椅子坐下，记录了一下起始时间，点开终端打发时间。因为在这里他的终端连不上星网，所以只能玩玩不联网的益智游戏。

    结果他们一直等到周韫都过来了，药剂的作用才堪堪失效。周韫进来时刚表露出对郑非新面孔的惊叹之情，又正好目睹了他变回原样的过程。

    “大约46分钟。”李修文看了眼计时结果，对后面进来的周韫说道。

    周韫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上司的意思。“药效居然能维持这么久吗？真是一个了不得的惊喜！”这意味着他们计划的成功率会进一步提高。

    李修文又对郑非道：“我需要你准备更多的药剂以备无患。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在这个实验室配置，设备和材料你列张清单，周韫会准备。我们会保证你配置药剂的私密性，这里的设备大部分也可以任你使用。同时你消耗的药剂，等事情了结我们会给你一个合理的价格作为报酬。有问题吗？”

    “没问题，条件非常优厚，乐意为您效劳。”郑非答应得很干脆。

    李修文点点头，“剩下的交给你了，周韫。”

    “好的，头。”周韫示意郑非跟他走，“我得先帮你录入身份信息，不然你在这里寸步难行。”

    郑非顺从地跟随周韫录入了用于建筑内通行的生物信息，并且大致熟悉了一下这座基地里专门开辟的可供他们自由出入的活动区域。当然，他比另外两位志愿者还额外获得了实验室的通行权限，同样被要求保密。

    最后周韫把他带到了分配给他的宿舍。房间比他在学校的宿舍小了一半，但五脏俱全，不仅有卧室、起居空间和盥洗室，门口的玄关还辟开了一个迷你的衣帽间。他的行李箱也已经被摆放在了衣帽间内。

    房间除了天顶是白色的，墙壁和地面都是哑光的金属灰，看起来冷冰冰的。墙面上当然没有窗户，但能调整为自然景观模式。总得来说，虽然舒适度肯定差强人意，好歹功能齐全。其他的，作为调查局秘密任务的“志愿者”，也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你们就不会有空闲时间了。”周韫告别前递给他一个白色的微型终端手环。“在这里你的个人微型终端得上交，暂时只能用我们提供的。”

    “知道了。”

    郑非毫不迟疑地抬手摸向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在他掌心遮挡的刹那，一道隐约的淡金色纹路从手环流入他手腕的皮肤，转瞬消逝不见。

    黑色的手环解开，被递给了调查官。

    郑非将白色的终端轻轻扣在腕间，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那么，明天见，周先生。”

    房间门轻轻合上，郑非对着关闭的门慢慢吐了口气。他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微笑的、狡黠的、活跃的，都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仿佛都一同关闭了。他像是有些累了一般背靠在墙上——在身体接触到墙面的一瞬，淡金的流光从他的皮肤闪过，悄无声息地没入墙中。

    郑非微仰着头，头顶的灯光照射在他的眼眸中，反射出金色的光晕。在他身后的墙面上，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宛如细细的藤枝，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扭转着生长着，逐渐蔓延到房间内墙壁与地板的每一处。

    【正在接管房间监控系统……接管完毕。】

    一个少年的声音在郑非的脑海中响起。

    【正在建立空间屏蔽层……屏蔽层闭合完成。】

    清亮的声音却因为缺少一些语气上的情绪，显得有些机械。

    【首领，现在安全了。】

    郑非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虽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的气息都松弛了下来。他用意识在脑海中回应：干得不错，王图，比预想的顺利。

    【需要给彩蛋星发个消息吗？】

    郑非：哦，告诉他们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