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灵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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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布斯布奇

    “那就拜托你了,”一张填写好的支票被交到女巫手里,上面的标识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我们的盘缠不多了,但我自己要去见一位老熟人,所以得麻烦你去一趟这家银行了。”

    “这上面只有签名啊,”艾米莉娅瞟了一眼支票,将其收进随身的口袋,“要取多少?”

    “无所谓,方便拿就行,”尼禄在城门口往来流通的车马行人旁扣上面具,“干粮、药物、寝具,可以的话再挑一辆结实的马车,就这些。”

    “那真是太好啦,”两侧的丘陵挡住些许上午的烈日,“我保证不了能对上账。”

    “总之中午的时候我会去银行和你碰面,”尼禄自发无视了艾米莉娅的后半句话,“到时候见。”

    低山之城布斯布奇,连接第一百二十一层面南部与中部的主要通路之一,虽然在二十余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受损严重以至于难以恢复原本的繁荣,但如今作为聚落的规模也值得外人一提。

    而这一切的复兴都归功于依靠前些年间在城际间提供贸易往来的本地公会“荆棘盾蛇”为城市议会缴纳的大笔税款,几乎撑起了整座城池七成左右的开销,可以说,这座城市就是围绕公会的各大业务才得以重新发展起来的,公会的会长在某种程度上才是城市的真正主人。

    或者换一个词来形容,“财阀垄断”,这样也许更容易理解些。

    艾米莉娅并不关心尼禄要专门去拜访的“老熟人”到底是谁,她更在意这张支票应该去哪用,还是说尼禄又想故技重施拿她当诱饵自己去办什么;不过隔着挺远,她确实看见尼禄和守城的持戟门卫说了两句话。

    “请问是艾米莉小姐吗?”于是她在城门口被拦下了,虽说名字不对。

    “……我是,”艾米莉娅很快想起关于自己的那张通缉令,“怎么了?”

    “一位贵客希望您进城后可以去摩利松银行一趟,”不明所以的门卫也没太过关注这名冒险者打扮的年轻女巫,只是转达了那名向他出示了荆棘盾蛇公会特级贵宾证明的来客的话,“从主街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左转就是。”

    “好的,十分感谢。”艾米莉娅压低阔沿的魔女帽,真是够独特的带路方式。

    距离开无光森林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时至今日,艾米莉娅面对强光时眼睛也仍然不好受,这代表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需要静养,后勤的工作自然也就被尼禄转交给了她。

    问题在于——就算她不介意给账簿每天添上几笔,可和尼禄有关的东西也见不得就会那么简单,比方说她不止一次对尼禄即便身为贵族和他有经济关系的钱庄银行也太多了点感到疑惑时,尼禄都会来一句“毕竟不怎么干净,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至于究竟有多不干净——那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但介于这一原因,每次她翻开账本时,都有一种在刻意留下销赃款的犯罪线索的不妙感。

    只能期望这次也没意外了,铜臭味扑鼻而来,她看看街角并不起眼的包铁木栅门,抽出了那张附着自己体温的支票。

    话说,为什么这种分布在在银行附近的商业区里会有一座教堂呢?

    ……

    石头房子和城堡最大的区别在哪?

    这其实是一个哲学问题,又涉及到包括建筑学和美学等诸多学科不同学派在细节上的分歧,但要尼禄回答的话,其实答案也只有一个。

    ——住的人不一样。

    所谓的“荆棘盾蛇”,最早的出处可以追溯到神代的一名自愿归顺到至高神帕斯杜姆旗下的不知名邪魔。

    关于这位连最终连神格都没来得及得到便战死于不知处的高位存在最出名的传说便是它曾以荆棘束缚蛇身,用于惩戒这种依仗毒牙为祸四方的恶兽;又将蛇骨编织成盾覆以蛇皮,以此助蛇族的祖先偿还罪孽——不过就算是“最出名的”,这种说法也只是学者间有待考据的玩笑话而已。

    所以当尼禄看见挂在公会朱红大门前的是一面荆棘蛇纹筝形盾徽时,他一点都不意外,这家公会的创办者是个粗人,不能指望他设计出什么具有深层含义的纹样来。

    外人不会知道,“荆棘盾蛇”的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创始人兼所谓的会长,也不过是过去尼禄在第一百二十一层面有意布下的棋子之一——而像这样的棋子,三百层面的其它各处还有几千个。

    比起城堡里的格罗西大公,他就是那种住石头房子的人,自以为风雨难侵,却永远看不见更高远的境界,尼禄在这方面往往看人很准,而布斯布奇和荆棘盾蛇公会的现状也证明了他的眼光没错。

    只不过嘛……

    “您好,”忽略了周围人投在他背后的怪异视线和不自觉搭上腰间剑柄的手,手甲将几枚小费摆在雕琢盘蛇与细鳞的拐角前台上,“我找你们会长。”

    “呃……”身穿公会制服的女招待显得有些迟疑,小费也没立即收下,“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尼禄当然察觉到了就贴在柜台旁告示牌第一栏里的印着自己头像的通缉令,“不过我想不碍事。”

    “非常抱歉,”似乎是完全没预料到被神旨教廷和第五层面重金悬赏无论死活的重刑犯竟然会以这种正大光明的方式出现,一向长于沟通交流的女招待此刻也慌了神,“您,呃,会长先生目前的日程已经排满,我这就为您安排上一周后的预约,还请您耐心等待。”

    尼禄也没多说什么,掏出一张边缘鎏金的黑铁硬卡推将过去,右下角的标识清晰刻画着公会的会徽和尼禄·拉穆夏尔的姓名。

    “啊,这个……”柜员有些傻眼,“您是在哪得到这张卡的??”

    “女士,我认为如果我们再这么耗下去对谁都不好,但最后的受害者无论如何都会是公会本身,而想必您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尼禄不屑于去在意身后那逐渐将他困于其中的包围圈,“我只要一个回答,现在请您看着这张卡片,然后告诉我,瑞内博·哈莫尼斯究竟愿不愿意见您眼前的这个男人一面?”

    “当然了,大公阁下,”楼梯口响起的声音替不知所措的招待给出了答案,同时也吸引了巨像身后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动手的一众人马的注意——确切来讲,是惊愕,“您的面子是我必须要给的,所以还请高您抬贵手,网开一面放过我的职员。”

    “我久违的哈莫尼斯先生,”心中了然的尼禄收回黑卡,面具偏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原本我去找您就够了;不过既然您亲自出现在了这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已经明白了这一举止的含义?”

    “没有那么多说道,”手杖支地,浅灰色燕尾礼服的中年男性摘下缝饰工整的典雅礼帽,面带浅笑朝巨像深鞠一躬,“既然您原因相信我这个乡野村夫,倘若我再拿不出诚意,也就枉为一家公会的掌舵者了。”

    “数年不见,大公,我该称呼您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