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我听说，东坡乡附近有一只虎妖？”

    路上，苏河忽然想起当初那只狐狸说过的话。

    土地闻言一愣，也不知道苏河是从哪里得知的，点头道：“确实有一只百年修为的虎妖，不过，它不会来东坡乡，也很久没有下山来害人了。”

    “又是一只不害人的妖怪？”苏河奇怪。

    偌大一个鬼蜮，养出来的妖怪，就他现在遇见的，居然没有一个是害人的。

    按理说，生长环境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妖怪也应该如此才对。

    “对。”土地无奈的点头。

    “东坡乡盘山而建，那只虎妖就在山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虎妖在山上救下了一个东坡乡的猎户，东坡乡的村民们就开始把它当成村子的守护神了。”

    “哈？”苏河失笑，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听。

    土地继续说道：“受了香火，虎妖发现香火对修炼有好处，也就很少下山吃人了。”

    “这么说，你的香火岂不是更少了？”苏河说道。

    “对。”土地点头，也是无奈，毕竟说起修为，他还没那只虎妖厉害，虎妖抢他香火，他也不敢找上门去，根本无处说理。

    “吃香火的虎妖……这么说，它应该不能说是妖怪了吧。”苏河判断。

    “我也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只虎妖了。”土地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虎妖不吃人按理说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又来吃他的香火。

    就像苏河说的，虎妖已经不能被叫做妖怪了，如果它一直这样吃香火，时间久了很有可能会成为土地的上司，成为山神一类的神灵。

    这对土地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趣有趣。”苏河想到了倩女幽魂中的那只蜈蚣精，同样是依靠人类信仰修炼，甚至还练出了佛祖金身。

    如果这只虎妖一直吸收香火下去，最后很可能也会变成那样。

    只可惜，世人人妖不分，只要是能让他们感觉到好的，在他们看来，那便是好的。

    相比起不知道消失在哪里的神佛，这些妖怪的确更加能让世人直接受益。

    三人不在多说，脚步飞快，很快就在山下，远远的看到了鹅城高大的城墙。

    土地城隍一类的神不能长时间离开自己所属的区域，所以土地带着三人进了城，直奔城隍庙方向走去。

    进了城，苏河立刻感觉到城里变了，一股阴气在街道上流转，行人匆匆忙忙，少了份热闹与人气。

    每一个街口都站着几个鬼差，来回巡逻。

    还好有土地在，这群鬼差似乎认识土地，询问了一下，知道土地是来找城隍的，便立刻放行。

    苏河能够想到，如果没有土地，他贸然进城，只怕一下就要掉入鬼差的包围圈里，天罗地网，插翅难逃。

    这些鬼才对土地也还算恭敬，十几名鬼差围在左右互送。

    一路送到城隍庙，这才站在门口停下，目光冷冷的看着几人。

    苏河感觉，比起口头上说的互送，这群鬼差更像是将自己等人押送过来。

    一进入城隍庙，果然，一个威武气魄的官服壮汉在其中等待已久，他只是往哪里一站，层层压力便向身为妖怪的两人碾压而来。

    “王大人。”土地先行行礼，毕恭毕敬的拱手。

    土地可以说是最低等的神灵，在城隍之下，在山神之下，甚至在河神之下，更不要说，因为黑山老妖的原因，他的修为还是如此底下。

    王姓城隍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平淡目光看向土地身后，苏河两人。

    “城里的传言，就是因你们而起？”鹅城城隍说话自带威严，一股封建社会官僚主义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河毫不畏惧，打量的看了看鹅城城隍，主动承认道：“不错，那个狐妖的幻术就是我施展的，与八大王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你有什么疑问，可以找我。”

    闻言，八大王不禁将目光全部汇聚在苏河身上，面色稍微阴沉。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知此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嗤。”苏河不屑的笑了。

    “惩罚？敢问，这惩罚是谁定下的？”

    “大胆！”城隍怒目圆瞪，死死的看着苏河。

    “此法天定，怎轮的到一只妖怪来质问？！”

    “天定？”苏河摇了摇头，“只怕这法非天定，而是你的私自决定罢了。”

    不给愤怒的城隍说话的机会，苏河继续说道：

    “不然，若真的有天，东坡乡，南山镇，郭北县，西河镇，天下怎么能出现如此大的一片鬼蜮，使百姓民不聊生？难不成，这还能是他们命中注定？咎由自取？”

    一看城隍脸上的表情，苏河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城隍大人，我想问问，鬼蜮之中的孩子是否也有错？他们也是咎由自取？”

    “……”

    一下，城隍无言，忽然抬手指着苏河，喝道：

    “你这是诡辩！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苏河啧啧一笑。

    “妖言惑众？城隍大人，难不成鬼蜮中没有孩子不成？土地，东坡乡没有孩子吗？”

    “我……”

    土地早在苏河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面色惨白，此时被问到，脑中一片混乱，什么也说不出来。

    东坡乡怎么会没有孩子？

    四个这么大的村镇，那个会没有孩子？

    地府可以决定人的出身，但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好坏，所有的因果报应，都会在一个人死后进入地府赎罪，最终一笔勾销才能投胎。

    如果说鬼蜮中最无辜的人是谁？最无辜的人无疑是孩子们，生到世上便要面对残酷的人间鬼蜮。

    所以，以此反证得到，这个世上没有天，而如果没有天，城隍的一切惩罚都不过是自己的私刑罢了，所谓的代天行罚都不过去一张遮羞布罢了。

    去掉这层遮羞布，城隍的权利其实是由信仰他的人们赋予的，守护一方，享受香火。

    可笑的是，城隍还不自知，甚至还以为自己是替天行道。

    可笑可笑，实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