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珂与孙莹岚两家离得很近，两人的父母成为同事后，两人渐渐相识。

    从小学到大学，徐珂和孙莹岚总是同一所学校，只不过差了年岁的他们从未同过班。

    变异虫爆发后，孙莹岚提前结束学校生活，进入政府任职。选择生物研究方面的徐珂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继续自己的学习。毕业后，徐珂进入研究所继续自己喜欢的实验。

    战争开始后的第三年，还在实验室埋头苦干的徐珂接到自己母亲的一条讯息。

    孙莹岚将于今年十二月结婚，对象是她的战友林棕。

    一下子不知所措的徐珂差点被身后的凳子绊倒，他完全没想到孙莹岚会这么早提出成婚，明明现在还是动乱时候。

    摘下帽子，脱掉无尘服，徐珂迫不及待问一问孙莹岚为何想到这么快成婚，成婚对象还是徐珂从未听说的一个人。

    站在走廊里戴着耳机的徐珂在孙莹岚接听电话的时间里走来走去，让路过的同事都感到好奇。

    电话一接通，徐珂直接问道：“听说你要结婚了？怎么这么突然？”

    孙莹岚还以为徐珂是来道一声喜，她说：“结婚早晚没有任何规定，父母觉得林棕很好，我并不反对。

    “况且早点让下一代出生，他们能早点上战场应敌，人类的胜算就多一分。”

    徐珂听到这理由眼睛都瞪大了，他说：“所以你的这段婚姻更像是一种任务？结婚难道不是双方相爱才走到一起？”

    孙莹岚说：“结婚对象是林棕的话，我觉得没什么不妥。

    “在这个时期，生命随时可以逝去，还谈什么情爱。

    “杀敌，让人类生存下来才是唯一的需求。”

    电话那头的徐珂沉默了几秒后说：“杀敌，生存，你的意思是等一切安稳了就可以思考情爱？”

    孙莹岚平静说道：“安稳了就随个人想法。”

    徐珂咬了咬牙，而后他对孙莹岚说：“祝你新婚快乐。”

    挂断电话的徐珂重新走入实验室，他盯着自己实验桌上的各种仪器和数据，许久后抬头看向放在一个透明容器里变异虫的部分肢体，伸展的手掌被他握得紧紧的。

    徐珂第一次见到孙莹岚是他九岁生日那天。

    从小就对各种动植物感兴趣的徐珂更喜欢与自己喜欢的东西打交道。知道自己儿子朋友少的徐珂父母就让孙莹岚的父母带着七岁的孙莹岚来参加生日宴会。

    摆在客厅桌上的蛋糕是植物间停留各种鸟类的形状。第一次见到这种形状蛋糕的孙莹岚眼神中都是好奇，不过她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一笑，整个人看上去很安静。

    徐珂穿着一身新衣走出来看到有小孩子时微微皱眉，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家伙却总是认为其他小孩子太吵了。

    在与孙莹岚接触片刻发现对方没让自己烦心后，徐珂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不少。

    知道孙莹岚与徐珂同一所学校，徐珂的父母就提议让徐珂每天和孙莹岚一起上下学，也算是有个伴儿。

    有时候是徐珂等孙莹岚下课，有时候则反过来。好在小学初中高中三所学校离得近，从小学到高中，两人总能一起走。

    高一的徐珂有一次去等孙莹岚下课时正巧看到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蟾蜍，只见对方淡定将蟾蜍玩具放在桌上，反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条蛇朝身后的男生扔去。

    等着孙莹岚受惊吓的男生哪知道是这个结果，几人胡乱挥着手臂一脸惊恐，尖叫声都快赶上鸣笛声。

    在看清孙莹岚扔过来的是一条玩具蛇后，男生们这才感到丢脸。其中一人正准备拍拍孙莹岚的肩膀表示她的强悍时，徐珂提早一步拦下。

    抓住男生的手，徐珂一脸冷漠说道：“很好玩？你们要是想试试真的，我可以让你们看看。”

    戴着眼镜的徐珂看上去很清秀，只是当他冷脸不带感情时，还是让人有点害怕，尤其是练家子的徐珂力气还不小。

    孙莹岚抓住徐珂的手将脸上已经出现痛苦表情的同学解救出来，她说：“他们只是闹着玩，你今天放学挺早的。”

    徐珂换了一副表情说：“要考试了，免得有人让我帮忙补习。”

    孙莹岚一笑，她说：“你也可以当重新复习一遍。”

    “这么简单的知识点，看一遍我都嫌多。”

    背上书包，孙莹岚推着徐珂往门外走，她说：“是是是。”

    徐珂走出教室，临走前还不忘给教室里那几个男生递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徐珂来了一次后，孙莹岚发现班上的同学很少再与她开玩笑。

    孙莹岚的父母有时候下班很晚，她就会在徐珂家里做作业等待父母回家。徐珂家中养了很多动植物，水里游的地上爬的。

    徐珂说可以给孙莹岚的同学看的蛇，他也有饲养。

    对于徐珂养的各种动物，孙莹岚不像徐珂的那些同学会感到害怕，她只是觉得稀奇，有时候还会让徐珂给自己好好讲解一番。

    从小到大，能在徐珂身边停留时间最长的人除了亲人就是孙莹岚，他也只希望有这些人。

    当徐珂第一次从孙莹岚口中听到哥哥这两个字时，不悦的感觉又上来了。

    孙莹岚的同学常常能够看到徐珂，有人很好奇徐珂的身份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算是我哥哥。”当初孙莹岚是这么告诉她的同学的。

    等到徐珂和孙莹岚离开学校，徐珂忍不住问道：“哥哥？”

    孙莹岚开玩笑说：“你比我大两岁呢，怎么，不承认自己老？”

    叹了口气，徐珂说：“我看上去可跟你一般大。”

    “嗯嗯，”孙莹岚一边点头一边说，“比我高这么多还一般大。”

    要的不是这个答案的徐珂匆匆结束了对话。

    等到徐珂到大学，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高中时期的孙莹岚为了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也是徐珂就读的大学，干脆住校学习。

    大学生活，孙莹岚才享受不到一年就进入政府，平静的生活从此结束。

    徐珂忙于实验，孙莹岚忙于政府事务，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后来徐珂被政府通缉，两人再次见面就是今天。

    坐在审讯桌后的徐珂见到是孙莹岚前来审问，他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他很期待对方的到来。

    身上有伤的徐珂没有站起身，他微笑对孙莹岚说：“坐。”

    想了想，孙莹岚还是问出口：“你……身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徐珂说：“以前练武不是总受伤。你平时那么忙还抽出时间过来，趁这会坐坐。”

    即便许多年未见徐珂，在孙莹岚心中，他仍旧是可以交心的哥哥。当初吴厉聪说徐珂违法实验被逮捕，孙莹岚问过对方徐珂到底做了什么，吴厉聪只说等抓到徐珂再说。

    明显的推脱之词让孙莹岚怀疑过徐珂所犯之事绝对不小。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徐珂会用人类做实验，将人类变成武器。

    坐下的孙莹岚开口问道：“易而是你放在业尧身边的？”

    徐珂说：“你放心他在外面面对变异虫，我觉得有个人保护他更好。”

    “……谢谢。”孙莹岚情绪复杂。

    几秒后，孙莹岚继续问道：“吴城主说你做的实验这件事是真是假？”

    徐珂笑着说：“是真的。”面对孙莹岚，徐珂不想撒谎。

    “为什么？”

    徐珂说：“变异虫控制实验均以失败告终，我对武器方面不在行，能想到的就是从人类下手。

    “变异虫沉寂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会有多久，没有多少时间让我犹豫。

    “你说过战乱时期人类要做的事就是生存下来。既然必然有人牺牲，培育出更强大的实验体作为人类武器又有何不可？”

    “况且，为了减轻他们的痛苦，我去掉他们作为人类应该拥有的情感。这样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感情是什么，疼痛是什么。”

    孙莹岚望向徐珂眼底，在那里她看到曾经不屑与他人为伴的冷漠目光，也看到那双眼睛里只有自己的身影。

    “在易而成功之前，你以人类为实验失败了多少次？”

    “他是一千两百三十次的实验品。”

    孙莹岚抓紧身上的衣服，她带着激动的声音说：“你认为这些实验品没有感觉所以可以任意处置？”

    “在成功之前，牺牲是可以被接受的，”徐珂说，“这些保护我们而做出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孙莹岚说：“从小到大，我常常被人说冰冷得没有感情，那么在你眼里，我这种人的牺牲是不是也如同那些实验品？”

    “你不一样！”徐珂激动说道，“你是独一无二的。”

    这句话说出来，两人均是沉默。片刻后，孙莹岚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你的实验基地在哪？”

    徐珂说：“你不知道的东西，我可以写给你。”说着，徐珂就用还受伤的手拿起笔准备记录。

    孙莹岚拿过笔和纸说：“你说，我来写。”

    “行，好久没看你写字了。”

    孙莹岚在审讯室内，林棕在隔了一段距离的房间，他对孙莹岚去审问徐珂这件事持反对意见。

    徐珂的确与孙莹岚相识，林棕想到身为人猴的易而待在林业尧身边十有八九是更方便徐珂掌握到一些政府消息。

    林棕说：“想要让一个人开口，办法多得是。”

    夏玑说：“你是指物理手段还是生物手段？你别忘了徐珂最拿手的是什么方面。”

    抓到徐珂之后，夏玑他们有想过对他用药。被对方告知已经服用同成分药物，抽取血液检查后，夏玑他们知道徐珂没有说谎。

    当晚夏玑带人前往徐珂所住的房子敲门时，徐珂就服下随身携带的药物，以防万一被抓。

    徐珂所服药物药效到底有几天，众人不清楚，只能每日检查。

    夏玑继续说：“再说了，孙部长身为政府成员，审问犯人有什么不妥呢？”

    不妥？当然不妥了。

    徐珂消失的这些年，孙莹岚不止一次在林棕耳边说过徐珂所做之事可能有什么误会之处，一直矜矜业业坚守自己岗位的徐珂应该不会犯下什么罪。

    现在除了被抓住一言不发的易而和已经送入焚尸炉里001号实验体，政府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证明徐珂有罪。只要易而与徐珂撇清关系，徐珂什么都不认，没人可以将他一直留在政府审讯。

    狡猾如徐珂，夏玑他们花了六年才抓住对方。对于孙莹岚来说，徐珂更像是亲人。让孙莹岚去审问徐珂，对方也许什么都不会说反而还会打感情牌让孙莹岚协助自己脱离。

    林棕认为有这样先入为主想法的孙莹岚不适合审问徐珂。

    夏玑站起身，她说：“所有人之中，孙部长是最适合审讯徐珂的人。”

    林棕不解，他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夏玑直视林棕说：“徐珂对孙部长的情感跟你一样。”

    六年前，抓住徐珂时，夏玑在徐珂放在柜子里的外套中发现了孙莹岚的相片。在审讯过程中，夏玑有意提及孙莹岚的名字，果不其然，徐珂平静的情绪出现波澜。

    “夏玑！”林棕拍桌。

    “怎么？想在这里打一架？”夏玑显得无所谓，她说，“赤手空拳你确定能打得过我？”

    一旁本来不打算发表意见的窦祥逍看不下去，他抓住林棕的胳膊说：“夏部长是从大局考量，再说了，她让孙部长前去也是对孙部长的一种信任。

    “我们必须早点找到徐珂的实验基地，弄清楚他手中到底还有多少实验体。”

    林棕说：“最好你的判断做的事情是好的结果。”

    夏玑说：“拭目以待。”

    窦祥逍挪开身子，他看着充满火药味的林棕和夏玑两人，心中默默流汗。

    审讯室内的孙莹岚一笔一画记录下徐珂说的重要信息。对方说的都是关于人猴的信息，并没有关于实验地点这些内容。

    没有听到徐珂开口，孙莹岚还以为对方口渴，结果她刚抬头就听见徐珂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孙莹岚还未开口，徐珂又继续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见徐珂闭上眼睛，完全不打算继续说的样子，孙莹岚站起身缓缓走向门外。

    睁开双眼看到被紧紧关闭的大门，徐珂眼神又恢复冷漠。

    闯入徐珂别墅那人，他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露在外面的双眼因两人一直在对打，徐珂也没能看清楚。

    徐珂在大脑中搜索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政府中有哪一号人物能够有那样的身手，甚至他都怀疑对方是否是人类。负责抓捕他的人是夏玑，那么这个人夏玑很可能认识。

    根据易而汇报给自己的信息，徐珂想到自己本来要对方抓捕过来的宗政语。高超的身手，变异虫格外对待的人，仿佛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厉害家伙。

    徐珂现在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在意易而给他画像中宗政语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小角色。等到他对宗政语有兴趣时，没来得及重看宗政语的画像就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