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谷雨的消息真够灵通，张行山退下刚三天，她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李学勤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的？”任谷雨得意地说：“别小瞧你老婆，也别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李学勤勉强笑了笑，说：“我怎么敢小瞧你，任大教授？”任谷雨也不在意他的讥讽，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全力争取，我也问问爸妈那边有没有门路。”李学勤说：“谢谢！”任谷雨说：“记得我们的好就行了。”李学勤说：“放心吧，都记在心里，没齿难忘。”

    第二天晚上，去任谷雨父母家吃饭时，任谷雨说了这事，并问父母有没有可以帮李学勤说话的人。刘医生想了想，叹了口气，说：“我们退休十多年了，又不是医疗系统，即使找到说得上话的人，也得人托人，转几个弯，脸面暂且不说，人家也未必全力帮忙。”李学勤赶紧说：“爸，妈，你们这个年纪，就不要再为我的事费心了，好好享受生活。对我来说，升不升都无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刘医生说：“一把手和二把手，各方面都是有很大差别。但现在这个时候，只能靠你自己了，我和你爸是有心无力。”李学勤安慰说:“妈，我理解，我会去争取，但最终能不能得到，真得看命。尽人事，看天意吧。”刘医生说：“嗯，尽力而为，但不强求。”

    随后的日子，任谷雨不仅没有和他冷战，还体贴了很多，只是她对他的升职过于看重，让他既有压力，又有些不胜其烦。但他毕竟是能忍之人，她能有所改变，并且不再疑神疑鬼地盘查他，他已经很满足，自然不会和她剑拔弩张，何况他正在关键时期。至于和美慧，他每周和她通一次电话，她当然也是一心盼着他能升为一把手，但她在鼓励他积极争取时，又安慰他压力不要太大，顺其自然，不与命争，快不快乐，心态也很重要。李学勤每次和她通完话，都觉得内心温暖，心情舒畅，而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

    经过大半个月的场外角逐与暗战，最终，李学勤被提名为候选人，并很快启动了对他的任命考察。他的性格和为人帮他在民主评议上加分不少，多种渠道考察下来，他的评分很高，口碑也很好。两周后，他的任命正式下来。他紧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并第一时间发微信告诉了美慧。美慧非常高兴，问什么时候可以为他庆祝，他说方便时联系她。

    当天晚上，任谷雨在餐厅订了包间为他庆祝。李学勤下班晚，刚进房间，就听见任谷雨喜笑颜开的地说：“来，来，我们的李大主任，这边坐。”任谷雨的表情有些夸张和别扭，但他心里很受用，只是嘴上淡淡地笑着说：“不就是升一级吗？至于这么隆重吗？”刘医生笑着说：“要好好庆祝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升一级。”李学勤端起酒杯，说：“感谢爸、妈这些年对我的关爱和指导，也感谢谷雨对我的支持与包容，我先敬大家！”说完，一口喝完。

    任谷雨陪他喝完后，赶紧给他斟满，也给自己满上，说：“学勤，来，我敬你！”任谷雨以前从来没有如此殷勤与温柔过，他以为她不会殷勤与温柔，见此，他心里冷笑了一下，又一口干完。任谷雨说：“雯雯听说你升职了，也很高兴，说要视频祝贺，我拨通她电话，你和她说。”那边，雯雯已接通，说：“妈妈，爸爸下班了吗？”任谷雨说：“下班了，我们在外面吃饭，你和爸爸说。”李学勤接过电话，就听到女儿说：“老爸，祝贺！我爱你，也爱妈妈！”说完，还抛来一个飞吻，把一屋子的人逗得哈哈大笑，李学勤更是笑得嘴都合不拢。接着，雯雯又说：“老爸，我给你微信里转了个红包，你接收一下。”李学勤点开，一看是999，笑着说：“雯雯，给爸爸这么大个红包，你这个月不吃不喝了？”雯雯笑着说：“老爸，你猜我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寓意？你们先吃饭，吃完饭你再回复我。我去上自习了。”李学勤说：“不跟外公外婆说两句？”

    还没等雯雯说话，李学勤就将手机递给了岳母。刘医生笑呵呵说：“长大了，就记得爸爸妈妈，把外公外婆都忘一边了。”雯雯撒娇地说：“外婆怎么这么小心眼？人家不是前两天才给你们打视频了吗？你知道我们现在最宝贵的是什么吗？”刘医生问：“是什么？”雯雯笑着说：“手机流量啊，总是不够用。”刘医生说：“差多少？外婆给你充。”说着，看见旁边有个男孩，问：“雯雯，你旁边有同学吗？”雯雯说：“没有啊，外婆，我要去上自习了，明天给你视频啊。”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任谷雨说：“这孩子！每次跟她说话也这样，没说两句，不是要上自习，就是要去听讲座，反正就是没时间。”刘医生说：“她刚才手机晃了一下，我明明看见她旁边有个男孩，她还跟我撒谎。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有老眼昏花。”这一消息，立即将本次聚餐的重心转移，他们边吃边聊，甚至还聊到了任医生和刘医生的恋爱史。

    回到家，任谷雨继续羡慕、回味父母的爱情，李学勤说：“好了，赶紧洗漱吧，明天还上班呢。今天一高兴，不知不觉竟然喝多了，头晕乎乎的，今晚我就不洗漱了，明早起来洗。为了不影响你，我睡客房。”

    躺在床上，他的头晕乎乎，竟然还记得女儿红包的事。他赶紧回女儿微信，说：“雯雯，爸爸猜不出来，你告诉爸爸到底有什么特别寓意。”雯雯回复：“爸爸，9是十个阿拉伯数字中最大的数字，三个9代表我们三个都很棒，也代表我们三个紧密相伴，是一个整体。”李学勤没想到女儿竟然是这个意思，他只能配合她说：“嗯嗯，我们三个都很棒，是一个整体。”说完，又发了一条信息：“雯雯，你老实告诉爸爸，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外婆可没眼花，她看见你旁边站了一个男孩。”雯雯仍然不承认，说：“可能那人正好从我旁边经过吧，真没谈。”李学勤说：“爸爸不反对你大学谈恋爱，如果你能像你外公外婆那样，从校园到婚纱再到黄昏，爸爸即使不在这个世界，也为你高兴。今天外公外婆还回忆了他们过去的甜蜜时光，爸爸、妈妈都很羡慕。”雯雯打了两个笑脸，说：“你们现在谈一场黄昏恋也不晚啊。”李学勤也打了两个笑脸，说：“今天高兴，酒喝多了，爸爸头晕，先睡了。”

    可躺在床上，他却睡不着。他很清醒地意识到，这婚他离不了，也不能离，并且还要继续假装和谐地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