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美慧将公婆和两个孩子在吉阳安顿好后，初六下午返回云都，初七一早就开始正常上班。

    她和叶秋伟一边继续完善产品和营销方案，一边开始有步骤地和客户保持联系，并通过各种渠道搜集行业信息和同行信息，建立商业档案。

    每天，日子过得既紧张又充实，还充满开创与挑战，年前的伤痛，美慧几乎已经遗忘。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她和叶秋伟正讨论宋清江反馈的问题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刘雄兵，美慧赶紧接通，刘雄兵说：“邓经理，你们的宣传资料我看过了，系统看起来做得不错。现在有一段河流，计划改造后开发，我想在这段河流试试你们的监测系统，希望你能过来一趟，向我们详细介绍这套系统和报价。”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让美慧一时没回过神，反应过来后，连忙说：“刘科长，真是太感谢您了！您能给我们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您什么时间方便？我们随时都有空。”刘雄兵说：“那就明天下午四点，在我们的会议室，一个小时的时间。”

    挂断电话，美慧、叶秋伟都兴奋起来。宋清江那边进展顺利，不想刘雄兵这边也传来了好消息。如果能把这单生意做成，就相当于成功打开了这个单位的门，以后也许会有更多的订单；如果能做出口碑，公司在云都，甚至在全省开展业务都会顺利很多，他们越梦想越兴奋，最后，叶秋伟说：“今晚我请客，算是一次小庆祝。吃完饭，我们回办公室加班，争取今晚把每一个细节都想到，把所需的资料准备好，明天上午我再试着演讲几遍，下午我们就准时赶过去。”

    吃饭时，美慧告诉全胜这个好消息，全胜立即打来电话祝贺她，并提醒她拜访客户时注意形象，最好穿职业装，化淡妆。公司老板就是公司形象和公司实力的代表，特别是公司刚起步，还没有实力时，老板更要注意自身形象，千万别因为自己让客户把公司看低了。

    幸亏全胜提醒，否则，明天她虽不至于蓬头垢面去见客户，但寒酸是不可避免，同时她又开始犯难明天到底该怎么装扮自己，就那么几身衣服，好像没有一件能拿上台面。叶秋伟情绪很高，还打趣地叫她“邓总”，吃饭时和她开始畅谈公司未来的光明前景。

    吃完饭，他们就回办公室，一直加班到十一点多才下班。回到出租屋里，美慧洗漱时还在思考是否有进一步完善的细节。躺在李赫曾经睡过的床上，心里默默地想：“也许李赫一直在暗中保佑我，帮助我，才让我这么快打开局面。”以前她不信这些，但在他走后的当天晚上梦见他之后，她就开始相信这神秘的力量。想到明天的产品介绍会，美慧既兴奋又紧张还害怕，于是，不由自主地坐起来，双手合十，对着空中默默地祈祷李赫保佑。

    第二天，她穿上她觉得还算体面的呢子大衣早早来到办公室。很快，叶秋伟也来了。叶秋伟一身熨贴的商务西装，一扫平日老气横秋的邋遢形象。美慧笑着夸赞道：“嗯，这身衣服帅气！有档次！看着就像成功人士！”叶秋伟笑着说：“压箱底的衣服。站起来，我看看你是否达标。”美慧起身，叶秋伟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说：“大衣还勉强，但配你这条裤子，显得太土气，建议换成裙子。头发也不行，扎个马尾，不仅土气，跟这身衣服也不配。对了，怎么没化妆？”美慧被他从头到脚挑剔得哭笑不得，说：“是去做生意，又不是去选美，你这一挑剔，我话都不会说了。”说完，补充道：“我以前当家庭主妇，成天做家务管孩子，几年都没买过化妆品，准备中午去商场买。”叶秋伟笑着说：“那上午你赶紧把工作忙完，顺便去商场买条裙子，做个头发。你要记住，你是邓总，公司第一大股东，知道吗？”美慧无奈地笑了笑，说：“好！好！公司大老板不能拉低公司形象！”

    十一点时，叶秋伟见她还不走，半严肃半开玩笑地说：“邓总，你可不能拖公司后腿！到时如果业务谈不成，我可要怪到你头上。”美慧能感到，叶秋伟对这笔生意的重视，也能感到他对成功的强烈渴望。是啊，他现在这个年龄，无房无车无老婆，可以想象，他的心里有多压抑多灰暗。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这笔订单，也为了不因小失大，美慧整理了办公桌，就匆匆离开。

    下午两点，美慧走进公司。叶秋伟见她这身形象，眼前一亮，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后，点评道：“嗯，一头干练清爽的短发，配上这身职业裙和呢子大衣，显得既职业又高端大气！”美慧不好意思说：“赶紧干活，少废话。”她则提着刚买的化妆品，到洗手间去化妆。她想，能否拿下这笔订单，关键是产品质量、价格和售后服务，她不能主次不分，所以，这个妆，她力求淡雅低调，只需掩饰她的憔悴气色即可。几分钟后，看着镜子里优雅得体的衣服、依然年轻美丽的面容，她竟有些恍惚，感到镜子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自从怀上仔仔，家里的经济条件就开始紧张，从此她很少买像样的衣服；仔仔出生后，照顾两个孩子，她全年无休，没日没夜，也没有心情和精力打扮自己。特别是这几个月，从镜子里她都能看出自己的憔悴与衰老，却不想，换了衣服、化了妆，她依然能够回到曾经的年轻美丽。她的眼里泛起了泪花，竟然有想哭的冲动。

    回到办公室，她冷静了情绪后，就赶紧核对要带去的资料，在头脑中预演会面流程。两点五十分，叶秋伟起身说：“走吧，宁可早到，也不能迟到。”

    三点四十分，他们来到刘雄兵的单位。一路打听，找到他的办公室，美慧自我介绍后，就重点介绍了叶秋伟。刘雄兵看了美慧两眼，脸上露出不悦，冷冷地说：“麻烦你们跟秘书先到会议室坐一会儿，我准备一下就过来。”

    面对刘雄兵的傲慢与冷淡，美慧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全身一个激灵，心情也急剧下坠，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而引起他的不快。在走向会议室的路上，她感到特别沮丧，全身也失去力量。

    到了会议室，秘书打开投影，放了矿泉水，就退了出去。美慧小声问叶秋伟：“我刚才哪里没做好，或者哪句话没说好？”叶秋伟说：“不知道，我也看出来了。既然来了，就不要多想，别影响心情。”

    四点零五分，刘雄兵才和几个人不紧不慢、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坐下后，刘雄兵简单介绍了他们二人，并特意强调了那天他接到她的电话时的意外和对她的悲惨遭遇的同情。美慧还没从沮丧的情绪中调整过来，此刻又陷入既尴尬又别扭的漩涡，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她实在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应该挂笑容还是表现得一脸悲戚。而对面清一色的男人，听了她的遭遇，有人打量与猜测，有人眼里放光，还有人脸上带着一丝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让在路上成竹在胸的她心慌意乱。介绍完她的情况，刘雄兵没有礼节性地介绍他那边的同事，就让他们开始宣讲。

    叶秋伟起身，简要的客套两句后，就直奔主题，一边操作一边介绍这套系统。这套系统虽然是李赫的思想，但绝大部分技术是叶秋伟做出来的，对这套系统他熟悉得如同他自己的身体，宣讲得清晰明了，对方打断提问时也对答如流。在这期间，美慧努力让自己混乱的心神安定了下来，并慢慢跟上了叶秋伟宣讲的节奏。讲完后，叶秋伟补充说：“各位领导，如果贵单位有特殊需求，我们也可以为您们量身定制。”刘雄兵和其中几位针对一些技术细节频频发问，叶秋伟一一解答。

    最后，刘雄兵问他们的售价，美慧说：“刘科长，因为我们公司刚起步，重点是打开市场，您这是第一单，我和叶总商量，计划按最优价二十万元一套出售；也因为是第一单，出售后，我们计划两年内免费售后服务。您们是专家，对这样一套系统的价位应该很清楚，我敢保证，我们这套系统无论在性能上还是价位上，都具有竞争力。”刘雄兵扭头谦恭地对他旁边一位四五十年纪的清瘦男人说：“李主任，您觉得怎么样？”李主任说：“这套系统做得不错，报价呢，也还实在。这样吧，我们讨论后，尽快答复。”美慧还想再说点什么，不料，刘雄兵却说：“那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辛苦二位，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你们。”

    走出办公楼，美慧问叶秋伟：“你觉得他们会用我们的系统吗？”叶秋伟说：“感觉他们还算满意，但最后用不用，还有很多因素，难说。”叶秋伟继续往前走，突然发现美慧没有跟上，扭头见她还在原地站着，说：“怎么不走了？”美慧说：“秋伟，你先走，我想等他们开完会后问问结果。等他们通知，到时想补救都来不及了。”叶秋伟犹豫地说：“这样不太合适吧？”美慧说：“这份订单是刘科长主动打电话过来的，电话里，他态度挺好，可见到我时，他对我是既冷漠又嫌恶，我担心因为我而影响这笔订单，所以我想尽快问清楚，争取能有解释的机会，以免影响最后的决定。”叶秋伟说：“我担心你适得其反，引起他更大的反感。”美慧说：“可我怕等他们决定下来，我们再行动，就晚了。”叶秋伟想了想，说：“那行吧，你一定要注意态度和方式，千万别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