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说着,美慧的手机响起,是婆婆的电话,接通后,美慧说:“妈,您和爸到站了吗?”婆婆说:“还有十分钟就到。你过来接我们吗?”美慧说:“妈,我这边有事,走不开。您们出站后,打车到我住的宾馆,我把地址发给您。”
挂断电话后,美慧说:“我们赶紧吃完回去吧,我公婆很快就到了。”陈桦问:“要不要再点两份,他们在火车上肯定没吃。”美慧说:“他们年纪大了,面食或粥可能更适合。回去的路上有一家粥店,待会儿我买两份。”
路上,林姗问美慧接下来怎么安排,美慧说:“我公婆预感到李赫出事了,今天一大清早就给我打电话问李赫,我不敢告诉他们。吃完饭,我带他们去公安局,让陈警官告诉他们吧。”林姗说:“是的,免得你婆婆迁怒于你。”
回到宾馆没多久,李赫父母就到了。李赫母亲见美慧和两个孩子脸色憔悴、眼睛红肿、衣服邋遢,又见有两个生人陪同,李赫母亲着急地问:“美慧,你快告诉我,李赫到底怎么了?我一路上心都在怦怦跳。”美慧忍住心中的悲伤,说:“妈、爸,你们没吃午饭吧?我给你们买了两份粥,吃饱了我带你们过去。”李赫母亲终于爆发了,大声地怒吼道:“邓美慧,你到底对李赫做了什么?为什么一直躲躲闪闪不告诉我?豆豆、仔仔,你们快告诉奶奶,爸爸去哪儿了?”两个孩子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妈妈,林姗赶紧说:“阿姨,您的心情能理解,我们先到房间,吃了饭,就立即带您们过去,到了那里,一切都明白。”李赫父亲也劝道:“都已经到了这里,也不急这几分钟,先吃饭吧,早饭都没吃,再不吃,我们就要先倒下了。”
吃完饭,美慧让林姗和陈桦留下陪豆豆和仔仔,她带公婆去公安局。来到陈警官的办公室,陈警官说:“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这两位是?”美慧说:“是我公婆,李赫的父母。”李赫母亲赶紧问:“陈警官,请问李赫犯了什么罪?”陈警官惊讶地看着美慧,说:“你没告诉你公婆吗?”美慧说:“我想陈警官说可能更合适。”陈警官赶紧让他们先坐,又起身给他们倒了两杯温水,回到座位上,才说:“叔叔、阿姨,李赫没有犯罪。之所以由我负责,是因为……,哎,面对你们两位老人,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李赫父母急得同时问:“因为什么?你快说。”陈警官又看了一眼美慧,才说:“叔叔、阿姨,李赫死了。”李赫母亲听见,从座位上一下子弹起来,还没开口,整个人又往下倒,美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才慢慢坐下,公公赶紧从包里掏药。喝了药,又喝了水,李赫母亲缓过来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李赫好好的,怎么,怎么会没了呢?”说完,大哭起来。李赫父亲边抹泪边问:“陈警官,请问是谁害死了我儿子?”陈警官从抽屉里拿出文件袋,掏出一叠文件,递给他,说:“经过我们仔细侦查,认定李赫是因病死亡,而非他杀。这是医院的诊断报告,这是我们的人证、物证和现场侦查记录和结论,麻烦你们先看一下。”李赫母亲停止了哭,拿过来仔细看。看完后,哭着质问:“李赫身体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心血管病呢?我们从来没有听他说过,美慧,你知道吗?”美慧摇头说:“不知道,没发现。”李赫母亲哭着说:“陈警官,你们一定弄错了,医院也是,你们得为我儿子主持公道啊!”陈警官说:“阿姨,我们给你们看的报告都是有签字,要负法律责任,但凡有蛛丝马迹的疑点,我们都不会放过,所以,请您们相信我们的结论。此外,李赫的社会关系相对简单,没有财务纠纷,没有私人仇恨,房间没有他人的痕迹,财务也没有丢失,我们找不出他杀的任何动机。”说完,陈警官又补充道:“现代人工作累,压力大,很多年轻人身体都处于亚健康,网上也报道过不少年轻人猝死的新闻。李赫独自在云都创业,身体不舒服,可能忍忍就过去了,自己没当会事儿,也没有和你们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上有老,下有小,希望你们节哀,把身体保护好,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让他在那边也少点牵挂吧。”李赫母亲又大哭起来,李赫父亲和美慧也泪流不止。等了一会儿,陈警官见他们没有离开,说:“案子基本可以结案了,现在,我让李警官去将房子解封,你们一起过去吗?”美慧说:“我过去。爸、妈,你们就到宾馆休息吧,看了只会更伤心,你们保重身体,我快撑不下去了。”说完,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陈警官说:“是的,叔叔、阿姨,你们就不用去了。”李赫母亲哭着说:“儿子都走了,我这条老命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啊?我如何也得看看。”李赫父亲也老泪纵横地说:“我们如何也得去看看。”临走时,陈警官将李赫的手机和皮包交给了美慧。
二十多分钟后,车通过一座叫“江村”的牌坊,进入了这座城中村。村口的大路倒是又平又宽,路两边早餐店、水果店、面包店、五金店、杂货店……,一家接一家,斑斑杂杂,花花绿绿。大概六七百米后,李警官将车停在一家小餐馆门口。店里的老板娘立即走出来,说:“警官,您吃饭吗?”李警官说:“老板娘,不好意思,现在还不饿。我停十分钟,很快就下来,不会影响您生意。”老板娘说:“那您快点哦,很快就到饭点了。”李警官一边笑着答应,一边快步走到前面带路。大约走了不到五十米,他们转进一条又窄又暗的小巷。李赫母亲抬起头,只见两边密集的楼房间,仅现小巷同宽的一线天。此时的天色已暗,小巷就更显幽深。路面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还有积水,似是从一楼亭子间式的房屋里泼出来的脏水,让人踩上去心里渗得慌。李警官穿着警服在小巷里走着,不时引出一两个油腻的脑袋来探询和猜测。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李警官向右转进一个更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巷子,来到第三个门洞,就钻了进去。走到三楼,李警官停下来,将门口的封条撕下、警戒线拆除,并打开门,让他们进去看看。只见房间小得可怜,一张破旧的小沙发和一个茶几,几乎占满了整个客厅,对面的角落里摆了一张不到1米的小方桌和两把餐椅,算是饭厅。茶几上扔了一个男式包,应该是李赫的。李赫母亲心疼地问道:“这三年多,李赫就住在这种地方?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说完,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推胸顿足地大哭起来。李警官赶紧将钥匙交给美慧,说:“这是钥匙,现在交还给你,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多保重,让两位老人节哀。”
美慧赶紧伸手去拉婆婆,李赫母亲一把甩开美慧的手,大声指责道:“我苦命的儿啊,当初你如果听妈的话,娶一个和你学历相当的女人,两个人挣稳移定定的工资,哪儿还需要你去创业、去丢命啊?都是你不听妈的话,害了自己啊!我苦命的儿啊!现在妈也不想活了,妈今儿就来陪你!”这些年,虽然婆婆尽量装得和善,但她心里很清楚,婆婆从一开始都觉得她高攀了她的儿子。但这个时候,美慧实在不想再添乱,任由婆婆怪罪,只说:“妈,虽然李赫不在了,但豆豆和仔仔还活得好好的,您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也不能这样想啊!”说完,美慧又扭头对公公说:“爸,您劝劝妈吧,地板这么凉,她身体怎么受得了?”公公抹了把眼泪,走到婆婆面前,边拉边说:“老太婆,起来吧,坐沙发上。儿子的事还没处理完,我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啊?就算走,也得把儿子的事情安排好再说啊。”听到老伴这句话,李赫母亲才随着他的手劲起身,来到沙发上坐下。坐下后,李赫母亲又开始指责美慧害死了她儿子。这时,对面的窗户“呼”地一声被拉开,但大家谁都没有心情去理会,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只听李赫父亲伤心地说:“现在儿子已经没了,这些气话疯话就不要说了,现在我们最主要的任务是把李赫安葬了,把两个孩子抚养好。美慧,李赫人放在哪里?”美慧说:“在医院的太平间。”听到这句话,李赫的母亲又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李赫的父亲也泪如雨下。美慧对婆婆说:“妈,您现在能别哭吗?我想再把这个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李赫手机里的信息,我也想再查一遍,还有公司里的事情。虽然他们已经出了报告,但我还是不放心。”李赫母亲这才停止大哭,只无声地抹泪,李赫父亲说:“美慧,你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得尽快核实一遍。如果有问题,也好及时向陈警官汇报,让他们重查。”
这时,林姗打来电话,问美慧什么时候回去,美慧说:“林姗,麻烦你们帮我照顾豆豆、仔仔,我现在在出租屋,什么时候回去还不确定。”林姗问:“警察怎么说的?”美慧不想再刺激公婆,说:“我回去后详细和你们说。”林姗说:“好的,你忙,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电话,两个孩子你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