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竟然知道炼灵师？”林境一目光平静道。

    他心里却并没有太过诧异，在白天时，他就注意到这位老人在第一眼见到地上的魔虎时，眼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而她现在的谈吐也不似山野之人，有些不太符合常理，眼下又知道炼灵师，想必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大人，老婆子原是山外城中之人，年轻时曾有幸见过炼灵师风采，今日在村口看见那妖兽尸体，便知道此兽决非凡人之力能敌，而大人却能够杀死它，因此对大人的身份有所猜测。”

    林境一闻言有些惊讶却又在意料之中。

    “原来如此！”不过即便是城中之人，能够与炼灵师扯上关系，想必不是普通的富贵之家吧！林境一心想道。

    “城中？那是什么地方，奶奶你不是村子里的人吗？还有你们说的炼灵师是什么呀！”一旁听着他们谈话的刘永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奶奶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伸手摸了摸刘永善的头道：

    “奶奶我是来自城镇，城镇那是一个比我们村子大几百倍的地方，那里有许多的人居住在一起，奶奶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奶奶对刘永善解释道。

    “那是许多村子挨在一起的吗？”

    奶奶笑着道：“可以这么说。”

    “那炼灵师又是什么？”刘永善又好奇的问道。

    这时旁边的林境一道“炼灵师也是人，只不过是力量比普通人大一些的人罢了！”林境一并没有细说下去。

    刘永善似懂非懂，脑海中留下了对炼灵师模糊的印象。

    林境一对永善奶奶说道“我乃是青山宗的弟子，林境一，下山游历，途中见魔虎残害百姓方才追杀它到此处！”林境一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

    刘永善奶奶闻言后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尽管她没有听说过，但好歹知道了他的来历，看着为人也比较正派，于是她便下定了决心道：

    “林大人，老婆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能够答应！”永善奶奶俯身拜道。

    “老人家，无需多礼，刚刚我就说过了，只要在下力所能及的事，绝不推辞！”林境一只得再次上前搀扶起永善奶奶。

    奶奶起身后，目光落在刘永善身上，缓缓道：“我自知天年已尽，现在我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孙儿，我走之后，在这世上他便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之人！只是他还年幼，希望大人日后能照拂一二，待他长大成人之后即可”。

    说完又要起身，林境一急忙上前阻止了她。

    “若非善儿还小，绝不敢劳烦大人！”刘永善奶奶再次恳求道。

    一旁的刘永善听到奶奶说的话后，反应过来，知道奶奶也要离他而去了！

    他急忙说道“奶奶，你也不要善儿了吗？”

    刘永善奶奶闻言眼眶瞬间便湿润了，她哽咽道“对不起，善儿！奶奶也想看着你健康长大，结婚生子，可是…奶奶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原谅奶奶自私一回，这些年，奶奶也累了，也想好好休息！奶奶也想念你的爷爷、娘亲和爹，想要去和他们团聚了，请你原谅奶奶的自私，善儿！”刘永善奶奶泪珠不停的从眼眶里涌出！

    “不！奶奶，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不要离开你！”刘永善抱住奶奶，大声的说道。

    奶奶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将刘永善揽入怀中：

    “善儿，有时候人生的聚散离合，并不由我们左右，奶奶太累了，也走不动了，而你的这条路才刚开始，未来如星辰一样璀璨，这世间有多少美好的事情和风景，你去好好经历吧！到时候后再回来告诉奶奶。”刘永善奶奶布满泪水脸上露出和蔼笑容。

    刘永善紧紧的抱住奶奶，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心里是明白一切的，现在他不想让奶奶伤心。

    “好的，奶奶！我不跟你走了。”

    “嗯，奶奶十分庆幸，能够在离去前好好的和你告别，奶奶真的已经很高兴了！”刘永善奶奶边说着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掉。

    “奶奶别哭！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刘永善伸手替奶奶抹去脸上的泪，可是却越抹越多！

    旁边的林境一看着眼前这一对祖孙，眼里也不知何时笼罩了一层水雾！

    “老人家，你放心，日后我会让他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林境一对着刘永善奶奶郑重承诺道。

    刘永善奶奶闻言后，松开了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林仙师，不知我这孙儿有没有成为炼灵师的资质？”

    林境一默不作声，将手放在了刘永善头上。

    在林境一手放在他头顶的瞬间，刘永善只感觉到一股热流瞬间从头顶涌入，然后逐渐向身上各处蔓延去，不一会儿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了，只觉得全身的疲劳被一扫而空。

    片刻过后林境一收回了手，刘永善也感觉身体里的那股暖流逐渐消失，恢复了正常。

    林境一神情有些复杂道“这孩子确有炼灵资质，只是资质太差了，能不能成为炼灵师则难说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算上那孩子，这村里竟有两位有资质的人，尽管刘永善的资质太差，但要知道在外面一个城里面都没几个拥有炼灵之资的人。

    刘永善奶奶听到后并没有太多的失望，“这样也好，即便善儿他不能成为炼灵师，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好！”

    看着眼前这一对祖孙，林境一心里充满了愧疚，他觉得刘禄深的死他是有很大的责任的，现在导致刘永善也因他即将变成一个孤儿！

    他应该对这个孩子负责，否则他的念头不能通达，良心上也过不去。

    于是他说了一句让两人吃惊的话：

    “刘永善，你可愿拜我为师？”林境一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要知道在青山宗，没有达到一定境界是不能收徒的，好在他突破了聚灵境，已经资格收弟子了，只是没有宗派长老的见证，这场拜师礼就不算完成，不过没关系到时候他将刘永善带回去补上就行了！

    刘永善有些疑惑，而刘永善奶奶则是十分惊讶：

    “林大人，这合适吗？”

    她知道师父代表了什么含义，尤其在宗派里，收弟子便意味着传承，师徒关系更是比世俗的血脉亲情还要重要，所谓师命大如天！

    “无妨！虽然他资质是差了点儿，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现在外面的世道有些乱，我也不能时刻把他留在身边，至少修炼之后，以后他自己遇到危险也能有自保之力！”林境一思索后说道。

    有林大人这番话，老身可以安心的走了！”刘永善奶奶眼中满是感激和激动。

    “善儿，还不快拜见师父！”永善奶奶连忙说道。

    刘永善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不知道拜师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林境一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孩子道“你只需要行完跪拜之礼后，就算拜师了吧！”

    刘永善回头看了眼奶奶，奶奶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刘永善学着去祠堂跪拜老祖宗时的样子拜道。

    他扑通一声，跪在林境一身前，不停的叩头，他不知道拜师需要叩多少个头才行，心里想着多叩几个准不是坏事。

    眼见着刘永善一直叩头不起身，身后的奶奶眼里有些欣慰！

    而林境一见此，心底有些无奈和感动，于是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刘永善扶起。

    此时刘永善的额头微微发红，上面也沾了些灰尘。

    永善奶奶用袖口替他擦去额头灰尘道“善儿，从今天起，这位林大人就是你的师父了，也是你今后最亲近的人了，今后你要多听他的话！”

    “知道了，奶奶！”刘永善答道。

    “林大人，我家善儿，今后就麻烦你了！”说完后刘永善奶奶再次拜道。

    这次林境一并没有上前阻止，而是坦然的接受了刘永善奶奶的这一拜。

    对孩子的担忧、关心的话，仿佛总是说不够、说不完，但任何的话，总会有被说尽的那一天！

    林境一看着眼前老人逐渐暗淡的目光，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告退转身离去，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他们祖孙二人。

    “善儿，奶奶累了，你能扶奶奶回房间吗？”

    “好的，奶奶！”

    看着脸色没有刚刚那么红润的奶奶，刘永善心里也有些害怕，他紧紧的握住奶奶的手，生怕一松手奶奶就不见了！

    他每次生病了，睡一觉后就觉得身体会好许多，他希望奶奶也是如此！

    他想着也许奶奶睡一觉后，说不定身体能好一些，这样他就能多陪陪奶奶了！

    刘永善扶着奶奶进了卧室，奶奶上床后他自己就蹲在旁边，紧紧的握着奶奶的手，不愿手松开！

    奶奶有些艰难的侧过身子，伸出一只手放在刘永善头上，抚摸了两下却是良久无言。

    “善儿！”过了片刻后刘永善奶奶突然轻声唤道。

    她现在才发现叫‘讨口子’叫了十多年，还没来得及多叫几遍他的大名！

    “奶奶，我在！”

    “善儿，你知道我和你爷爷怎么认识的吗？”刘永善奶奶柔声说道。

    “爷爷？”刘永善有些听到后有些疑惑和陌生，他从来没见过爷爷，也很少听到奶奶和父亲提起过爷爷，他的脑海中没有一点儿关于爷爷的印象！

    以前听爹说过，爷爷在他还小的时候去山林中打猎后，便一去不返，之后村子里组织人进山搜寻了几天也没有发现他爷爷的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村里人估计他是被山中野兽杀了，连尸首也被吃掉了。

    自那以后奶奶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也很少提关于爷爷的事，而刘禄深怕问起来会让娘伤心，也没有主动去问过他们之前的事，以至于刘禄深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母亲不是村里土生土长的人！

    看着刘永善疑惑的眼睛，永善奶奶道“我给你讲讲我和你爷爷的故事吧！”

    “好的，奶奶！”刘永善此时也有些好奇奶奶的往事。

    刘永善奶奶看着漆黑的屋顶，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缓缓道：“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饱读诗书，当时在城里也小有名气，后来呀，家里给奶奶安排了一场婚事，奶奶不愿意嫁给那个人，因此偷偷的逃了出来！”

    “出了城后，奶奶没敢走大道，而是穿过山林，渡过小河，不知走了几天，最终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村子附近，当时奶奶已经是饥肠辘辘、精疲力尽了！而在这个时候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一只野猪，奶奶本以为这下没命了，但是在我即将被老虎吃掉时，是你爷爷救下了我。”

    “后来我跟你爷爷来到了村里，他得知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能安然无事的穿山越岭来到此处，也是感到惊讶不已！他说我很幸运！事后奶奶也觉得或许是老天爷的眷顾和指引，于是留在了村子里，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和你爷爷互生情愫，最终结为了夫妻！你爷爷是一个勇敢、善良的人，就是有一点傻！”刘永善奶奶缓缓的说道，说到最后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奶奶有时候回想起，觉得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也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刘永善安静的听完爷爷和奶奶的故事后，心里顿时也有了个爷爷的形象了。

    “奶奶只希望你以后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过一生，不管经历什么，永远都不要丢失掉内心的善良！”这时奶奶的语气有些虚弱了。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着刘永善认真的模样，永善奶奶感到十分的欣慰。

    窗外的星光洒落进来，在地上铺起了一层白霜！

    奶奶睡在床上，刚好可以透过窗子，看见外面天上满天的繁星。

    “善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奶奶哄你睡觉时哼的曲子吗？今天奶奶再给你哼一次。”

    “嗯，好的，奶奶！”

    他还小的时候，非要听着奶奶哼着曲儿才能入睡！

    奶奶说小时候她的母亲也是哼着这首曲子哄她睡觉的！

    他是最喜欢这首曲子的了。

    后来，他大了些，不想让奶奶每天晚上因为哄他睡觉，很晚才去休息。

    于是他主动告诉奶奶说，他不需要听她哼曲也能睡着了。

    他记得那一段时间，他是整夜整夜的失眠，之后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习惯过来。

    现在，他逐渐回忆起脑海里的曲调。

    随着永善奶奶一只手轻拍着刘永善背心，一股悠长、舒缓的声音浮现在他的耳边，让他心里一片安宁：

    天上的白月亮哎；

    地上的胖娃娃哟！

    月亮躲在云后面，在偷偷的瞧誒！

    是谁家的娃娃白又胖哎，是谁家的娃娃不睡觉哟！

    娃娃、娃娃快快睡哎，娘亲在旁陪着你勒！

    娃娃、娃娃快快睡，明天才能长高高！

    ……

    奶奶的曲子一遍又一遍的哼着，刘永善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奶奶看着熟睡的刘永善，眼中满是不舍，转头她望向窗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声音也戛然而止！屋里一片寂静。

    此时她眼里刚刚虚弱的光反而越来越亮，就算是黑暗里也能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

    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夏天，那片山林，她浑身脏兮兮的瘫坐在地上，一只野猪正躺在旁边！

    而她对面正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尴尬的笑着对她说“哎！你没事吧！”说着便向她伸出了手……

    永善奶奶也伸出了手，嘴里喃喃道：

    “真是遗憾啊！在我一生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你，不过这也是我一生最幸运的时刻！”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伸出的手也从空中缓缓落下。

    窗外的繁星不知何时被云层遮挡住了光芒，此时的屋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