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的黄丹放好手机继续开始低头洗碗，一旁的钱莉英想必当自己说出欠债的事后他便会找个理由离开，见黄丹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干着活；

    钱莉英觉着应该是他不知如何反应，又给他阶梯下台说让他快点离开，黄丹只是笑笑没有理睬，反而让她别说了，快点做完可以早点结束。

    不知不觉干完活已经凌晨12点30分，扶着黄丹站起来，腰酸不已左脚也已经坐得发麻，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钱莉英一旁看着他说，

    黄丹摇摇手后送她到路口后两个人便分开，倒不是不想送她回家，只是有心无力，到家后打开客厅的灯，黄芷涵睡得不沉打开卧室门走出来，

    “爸，你上什么班？”黄芷涵伸个懒腰问，

    “累了，有空再说吧。”

    “我特地等着问你才不睡的，快说啊。”

    “我洗碗去了。”

    “啊？洗什么碗？”

    “帮朋友忙，放心吧，我去洗洗睡了，你也早点睡。”

    说完黄丹就进入洗手间，黄芷涵无奈的回房。

    体力过于透支的黄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动也不想动，全身酸痛能感觉到肌肉正在燃烧，已经没有疲劳感但还是极不情愿的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有些晚但也不碍事，但饥饿感还是如约而至，昨晚本身就没吃什么，加上又消耗那么多体力，此时已是饥肠辘辘，在床上已经躺了十多分钟，一鼓作气坐起身，或许是真的老了，头晕晕的还得缓一会儿。

    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服，特地穿了短袖衬衫，裤子则没有换，下楼后直冲小区对面的饭店要了碗辣肉面和炸猪排，顾不上吃相的好看与否，夹起面条就一顿吸溜，然而这顿不起眼的午饭吃得却额外满足，汤也喝得已经见底，打完一个饱嗝后精气神貌似又回来了，继续往昨晚的火锅店出发。

    白天的光线下可以更看清昨晚的小巷有多肮脏不堪，地上和两边的墙上挂满一滩滩油渍，刚走进箱子就感觉格外的潮湿感，走到底左转钱莉英已然在那；

    钱莉英抬起头，黄丹清晰地看见她的脸庞和表情，这一刻有些开心，自己的出现肯定出乎她的意料，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拿板凳坐在她对面开始洗碗，让她和昨晚一样用清水冲洗自己洗过的就行，钱莉英推脱了几次但也无事于补；

    “我今天特地穿了短袖，更方便了。”黄丹低头说着，

    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奇效的击穿了钱莉英的心，她对眼前男人的所有信息一无所知，但她觉得黄丹是一个好人，沉稳、踏实、干脆，没有任何说话的技巧和犹豫的想法，心里暖暖的但又马上板起脸，

    “你到底想干嘛，我一个老太婆不值得你这样。”

    黄丹听出她的自卑，“三点是不是还要去公园唱歌？”

    “对。”

    “午饭吃过了吗？”

    “嗯。”钱莉英的语气又软了下来，

    “你别觉得难为情，我只是一个刚退休无所事事的老人，也不知道还能清醒多久，活一天是一天吧。”

    “清醒多久？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患老人痴呆了，或许哪天就谁都不认识了。”

    钱莉英停下活看着他，“你家里不知道？”

    “我女儿以为我不知道，但那里的医生我都认识，很快就传到我耳里了，但我假装还是不知道。”

    “为什么？”

    “知道也没用啊，我也不想连累女儿和外孙女，难道让她整天在家里陪着我大眼瞪小眼，还是让她忙自己的事好，一切顺其自然。”

    “那你这病该怎么治？”

    “没法治，所以你就当我是一个老人痴呆患者就好。”

    钱莉英奇怪他还笑得出来，“你别帮我了，快点去休息吧，公园里散散心转转，心情会好一些。”

    “讲道理昨天真的把我累坏了，这工作够辛苦的，几个小时比我以前上一天班还累，我都这样何况你呢。”

    “我早就习惯了，靠自己双手赚钱我不觉得累。”

    “你以前肯定没干过这种脏活吧，看你平时的打扮都不像。”

    “以前再怎么风光又有什么用，认清现实才最重要，人生数十载大起大落的不计其数，总不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吧。”

    “我没大起过也没大落，一直就这样感觉浑浑噩噩过了大半辈子，不过回头想想也没什么，我女儿很能干，外孙女也很聪明，她们过着自己开心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够了。”

    “我们这一代人不就是为了孩子嘛，现在的孩子好像都不这么想了。”

    “时代不同了，或许进步又或许退步了，谁说得清呢，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福，我完成我的使命后也就可以离开了。”

    “你的使命是什么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在这里帮我洗碗，去做你觉得更有意义的事吧。”

    “我正在做的就是啊。”

    “我不明白，你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没有可以给你回报的等价条件。”钱莉英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

    “帮一个人就一定要理由吗？那是不是路上扶一个人也需要问他索取，路见不平赶走坏人后是不是也需要想他征求保护费呢？”

    钱莉英一时间不知如何和他争辩，

    黄丹继续说，“你如果非要一个理由才能心安理得，那我就是喜欢听你唱歌吧，这够吗？”

    “你真是个怪人。”

    嘴上说着此话钱莉英的内心又再一次被暖化，很难信任任何人又经常告诉自己不能相信任何人的她，此时此刻觉得黄丹是可以信任的人。

    14点40分，午餐高峰期的碗已经洗得差不多，两人往公园出发，一路上熟面孔比较多，钱莉英还是可以加快步伐和黄丹保持着距离，到达茶室后进屋换衣服，黄丹则坐在老位置，点了一杯龙井和一碟花生；

    今天的歌就开始和前两天的重复率偏高，对于黄丹来说这并不重要，刚开始被她吸引是因为纯粹的歌声，能在里面听到和自己有共鸣的故事；

    现在加以了解后则更对她的人生感兴趣，觉得自己一定要和她发生一些事情，甚至希望去帮助她改变她，而不是一直板着脸对谁都很冷漠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很残忍，那也不可以残忍的对待它，而且自己得知的事情她都是被动一方，现在的生活也不是她选择的，对于她以前的事也不打算了解清楚，现在的她就在自己面前，难道还不够嘛。

    17点，黄丹坐着打起了瞌睡，钱莉英过来把他推醒，

    “可以走了？”黄丹醒后喝完已经冷掉的茶水，随后站起来，

    “你要是累就回去休息会好了，干嘛睡在这容易着凉。”

    “这里可以离你近一些。”

    “走吧。”

    钱莉英说完就转身离开，黄丹紧随其后，一路上没有再说过话，黄丹知道她介意让人看出他们俩走得很近，故意放慢步子隔出两个身位，到了公园出口钱莉英回头看着黄丹，

    “如果你没事的话，去家里吃口饭吧。”

    面对钱莉英突然的邀请，黄丹傻笑着点头，

    钱莉英转过身憋着笑准备过马路，黄丹太过兴奋没有见到是红灯，继续向前走上人行道；

    一旁过来的车辆按着喇叭，钱莉英伸出手抓住黄丹的手臂将他拉回，

    “你看路啊，吓死我了。”

    黄丹看着钱莉英的手没有说话，她也觉得不好意思立马松开他的手臂，

    但黄丹转而看着她的眼睛，看得钱莉英很不好意思，

    “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的手怎么那么干。”

    “这有什么奇怪的，粗活干多就是这样。”

    眼看跳转到绿灯，钱莉英过走上人行横道，

    黄丹走到她身旁，不知该说什么，前面的触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说是假肢也会相信；

    过完马路对面的小区就是钱莉英的家，楼里没有楼梯爬到4楼，钱莉英拿出钥匙，

    “我家很小很乱，你别介意。”

    跟着她进屋后，一看就能看便的客厅的确有些狭小，还堆满着各种物品显得原来就不大的面积看起来更窄，钱莉英招呼黄丹坐下后便去厨房准备饭菜，

    黄丹低头见到手机短信女儿让他直接去接安安放学，自己有事会晚点回家，还没来得及回复钱莉英就端着碗筷出来，

    “没菜，炒了个番茄炒蛋，还有我做的八宝辣酱，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钱莉英回厨房继续拿筷子和盛饭，

    黄丹尝了口八宝辣酱，辣中带甜典型的上海口味，又夹了口番茄炒蛋，大口扒了两口饭，竖起大拇指说，“很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家常菜了。”

    “那你平时吃什么？”

    “我有时外卖有时就饭店，孩子都不在家里吃，我也懒得烧。”

    “外卖好吃但味精多，你懒得烧买点面条下下烧点青菜也很好的。”

    “嗯，”黄丹点点头，小声的说，“你儿子不吃饭？”

    钱莉英晃了晃筷子，“他不和我一起吃饭，我在厨房给他留好了，饿了他会出来吃。”

    “为什么要这样？”

    “算了，孩子受伤心情不好，我也不想逼他，因为他肯定比我要难受。”

    “他没找工作吗？”

    “能找什么工作，别说了，被他听见就不好了。”

    “他会电脑吗？”

    “会吧，我看他天天在打电脑。”

    “有机会我帮你问问我女儿，她公司招人的话介绍他进去试试呗。”

    “算了，他不会去的。”

    “你没问怎么知道不会去。”

    “问了也是白问，我儿子难道我不了解嘛。”

    “等我有消息在告诉你，现在也别说。”

    看着黄丹认真的表情和严肃的态度，钱莉英笑笑点点头；

    就在两人吃饭时卧室的门打开了，钱莉英的儿子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瞟了眼黄丹后往厨房走去，从钱莉英一言不发的态度可看出母子两的关系不是很好。

    没一会儿就见到他从厨房端着碗筷走进卧室后立马关上门，钱莉英尴尬地笑笑，继续夹菜吃饭，似乎就是在说别问关于儿子的问题，黄丹也很识趣，闭口不谈只顾吃饭，吃完后抢着帮钱莉英把碗洗了；

    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些距离，黄丹便提议去散会步，两人到达楼下一路闲逛着，黄丹替她拿着包，这种感觉让他很知足，最起码不会孤独，不知不觉十多分钟到达黄丹家门口，

    “要不要上去坐一会儿？”黄丹问她，

    钱莉英的眼里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你家住这？”

    “嗯，我女儿的房子。”

    “这里房价很贵的呢。”

    “她自己买的，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去了，既然到了你就回去吧，这两天已经帮了我很多，今天你好好休息。”

    “不行，一起去，我回去也没事。”

    “真的不用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反正已经够了。”

    黄丹突然脸色大变，“我肚子有些痛，你要不上去等我会，不然我等会去找你。”

    “你快上楼休息休息吧，我走了，明天公园见吧。”

    说完钱莉英扭头就走，黄丹额头出着汗回家先上洗手间，放松好之后洗着手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掉，走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突然的疼痛感让他非常不适，全身无力双手叠在肚子上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睁开眼后天已经黑了，看了眼时间快22点，居然睡了那么久，连忙爬起来准备出门，这时黄芷涵带着女儿推门进来，

    “外公。”

    黄丹坐着穿鞋，“乖。”

    “爸，你干嘛？”

    “我有点事出去会，你们管你们睡。”

    黄芷涵让女儿洗手后进房先，“爸，你等一下，你到底干嘛去，搞到半夜才回家。”

    “我要去帮忙，你不懂的。”

    “帮谁得忙？又去洗碗？”

    “嗯，你快点带安安睡觉吧。”

    黄芷涵堵住房门，“什么人喊你天天去帮忙洗碗，你是不是被骗了？”

    “我是主动要求的，骗什么。”

    “是女的?”

    “你先让开，我已经迟到了。”

    黄丹拍了拍黄芷涵的肩，看着父亲如此执着的态度便让开，但又不服气的她继续说，“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行了，我做什么自己有分寸，你别管了。”

    看着父亲走出屋子关上门，上了一天班的黄芷涵眼皮也在打着仗，回到卧室一看李安语还在磨磨蹭蹭地不去洗澡，抓住她的手松开平板后将她拖到浴室，将花洒打开放着水，自己也在一旁开始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