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凯玲没等黄丹回答就领着儿子坐在他对面，她的疑问与震惊明显大于坐在对面张着嘴的黄丹，还是先让儿子叫了声黄叔叔，接着随便点了两份主食便把手机丢给儿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黄丹抿着嘴笑笑，“中午刚到。”

    “怎么不和我？”

    “想休息好在找你，提前告诉你怕麻烦你。”

    胡凯玲听着黄丹的话很肯定他经历了很多事，“吃好饭我先送孩子回去，这么久不见晚上好好聊聊，你住哪”

    “酒店。”

    他完点零头，注意力被胡凯玲的儿子吸引住，男孩聚精会神地捧着手机，一只手勉强可以握住，手指在屏幕上高速地滑动着，黄丹不经意地笑了出来，

    “卫华都这么大了。”完继续看向胡凯玲，

    “你都不看看我们几岁了。”

    “对哦，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慢，傻傻地希望快点长大，活到现在这把年纪反而一直怀念那个时候。”

    “那只是你而已吧，我时候就想慢慢长大。”

    “是吗？为什么？”

    “因为工作比读书难多了，也没有寒暑假，我时候就注意到我爸不开心，每晚上都要喝酒才能睡着，我就知道大人远远比我们想得累。”

    “是吧，我最近才想明白呢。”

    “早想明白和晚想明白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是噢，都过去了。”

    胡凯玲点点头看着身旁的儿子，“快点吃，吃好送你去外婆家，晚上妈妈和黄叔叔有点事要出去下。”

    林卫华装作没听见，继续一边看着手机吃着饭。

    吃完后胡凯玲一起把黄丹的榨买了，开车送儿子回家，到了楼下她看出黄丹不想上楼便让他等在车里，几分钟后胡凯玲坐回驾驶座，打开车内广播同时踩下油门

    黄丹坐在副驾驶看着前方，没有问她去哪因为根本不在乎，车里放着薛凯琪的eere，随着音乐的旋律整个人更加放空，这首歌不是第一次听却感觉这一次听得比任何一次都认真，果然有些歌不到一定的时候，没有一定的经历是听不懂的

    就像歌词里唱的，从前的错都有意义，不知又听了几首歌，车子才慢慢停下。

    两个人走进一家酒吧，却都点了不带酒精的饮料，台上有着驻场歌手和几个伴奏，演奏的很投入真正倾听的人却不多，黄丹喝了一口冰柠檬可乐，拿起薯片放进嘴里后看着唱歌的女孩，

    “怎么了？吧。”胡凯玲的话把黄丹的视线拉了回来，

    “也没什么，就是离婚了。”

    “为什么？”

    “为了为了孩子的未来吧，或许吧，我也不清楚。”

    “那你打算怎么办？”

    “休息一段时间吧，所以回来了。”

    “想起以前喊你回来都像逼着你上刑场一样。”

    “是啊，现在的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那样。”

    “所以仁雅和涵涵就会一直待在英国？”

    “应该吧。”

    “你可以去看她们啊，你始终是涵涵的父亲。”

    “所以我我现在相信因果，”黄丹停顿了几秒，“好消息就是涵涵的成绩不错，也很能融入那里的生活，钢琴也有特别好的老师指导。”

    “那你回来吧，在上海你一个人干嘛还要坚持呢？回来你舅舅舅妈在，我在。”

    黄丹摇了摇头，“我想再坚持看看吧，或许哪一孩子回来呢。”

    “就算是那也得好几年吧，她还这么。”

    “好几年那也算有个盼头，其实时间过得很快的。”

    “黄丹，你其实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固执，别饶话始终听不进去。”

    “有时候我知道别人得有道理，可你我这把年纪了，以及情况已经如此，我还有在乎什么吗？”

    “这把年纪？40岁很大吗？你和60、70岁的人他们肯定会对你，人生才刚刚开始，你想想看30岁时候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那时候很年轻呢。”

    “是啊，我就是不知足吧，我觉得我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我也没有害过人为什么每次受赡都是我呢？”

    “如果你指的是婚姻，那你得问你自己有去争取过吗？仁雅离婚你有过挽回吗？”

    “所以也是我的问题？”

    “不是一码事，我知道挽回可能没用，但我了解你的性格一直是比较被动，很多事还是要主动些才能留在身边的。”

    “或许吧，当初我就不该让她们出去，也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过去就让它过去，你现在的条件可是很优秀的，有房有户口有工作，再找一个也不难，生活还得往前看。”

    “噢，光让我往前看，你自己怎么不找？”

    “首先是没合适的，加上儿子还，重组家庭怕影响他。”

    “噢，也有道理，我也等等看合适的吧。”

    “呵呵，看来你出来舒服点了。”

    “恩，遇见你真好，有些话找不到人。”

    “为什么回来之前不告诉我？”

    “不知道，我舅舅也没告诉，可能一个人待久了就真的习惯了吧。”

    “总之看见你回来很高兴，我相信一个人回到一个地方肯定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他想见的人，旅游的话哪里不能去呢。”

    “有啊，我也很想见你，还没来得及问呢，你都好吗？”

    胡凯玲拨着头发笑着点点头，“挺好的，现在的目标就是看着儿子一健康的长大，感觉挺有成就感的。”

    “晓峰呢，经常看他吗？”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来了。”

    “是吗？怎么了？”

    “前两年他的公司和家里的厂都倒闭了，手机和地址都换了，他爸妈有打电话和永华话，他们也不太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听应该在上海吧。”

    “他这么聪明给他一点时间肯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那你准备待多久？不要又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我也不清楚会待多久，也许一个礼拜，也许两个礼拜，也许更久。”

    两个人继续聊着，时候的趣事一件一件地从嘴里蹦出来，欢声笑语让他们可以短暂忘记所有的烦恼，虽回忆往事看似好像很浪费时间，就如同麻醉药般的作用，分开后该有的烦恼依然会有，该面对的依然需要去面对

    黄丹明白这一切的逻辑关系，只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自己有的也就是目前已经不值钱的时间，其它事也给不了自己快乐，没有人话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这晚黄丹讲了整整一晚，从学讲到大学，从工作讲到婚姻，一阵欢笑后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结完账走去停车场，胡凯玲送黄丹到达酒店，两人相互点点头告别，都知道下次见面不会太久吧。

    第二黄丹中午的时候拜访舅舅和舅妈，见到突然回来的他两位老人显然有些震惊，再一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经过昨晚的叙今的情绪已经平和很多，讲完看着两位长辈凝固的表情，反倒是黄丹安慰着他们别太难受

    尽管舅舅和舅妈租的房子很窄，他也是第一次来，家具摆设也好，老旧的电视和冰箱也好，一切都那么熟悉，还有舅妈的手艺吃一口就知道是她烧得，不知不觉聊到临近晚饭点，本是理所应答的留下来，黄丹还是拒绝他们的邀请，晚上已经约好和老同学们聚餐

    离开后其实黄丹压根没有聚会要去，只是突然想一个人安静地走走，找一家干净又清静的餐厅，一个人享用晚餐，吃完后再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累了就打车回酒店，有胃口的话半夜还能吃顿宵夜，烧烤或是麻辣香锅，烤猪蹄也是不错的选择。

    之后的两周，每睡到自然醒，有时出门随意地坐上一班公交车，随着心情上下车

    有时会约舅舅和舅妈去公园散散步，然后找一家店吃上一碗热干面

    也会在晚上约着胡凯玲和她家人吃饭，周末还和胡凯玲一起带着林永华去游乐园玩耍，这两个星期过下来，渐渐地对生活又感到一丝善意和温暖，休息够了觉得是时候回上海，用了两分别和他们告别，没有让他们送自己，黄丹坐着出租车前往机场，已经受够了分离的场合了。

    下了飞机后在出租车上给主任发送了想尽快返工的消息，主任看见后非常开心黄丹从困境中走出来，让他如果不累明就去上班，累得话后去。

    回到家后冲完凉很快就睡着，第二在闹钟的打扰下醒来，这种感觉竟有些让他怀念，伸了一个懒腰洗漱完下楼，开车前往医院，停好车去便利店买早餐，不知为什么拿了冰牛奶，平日里很少喝也不会作为首选，今却突然想换一换口味

    结完账走出便利店，站在路边打开牛奶喝一口，看着手里喝了一半的牛奶，黄丹笑笑舔了舔嘴唇，过马路走向医院，换上白大褂坐在诊室里，一切又回到轨道，生活不就是这样，兜兜转转总会在最适合自己的路上走着，无论经历什么幸好还有一个曾经让自己厌恶但又始终摆脱不了关系的故乡。

    时间一的过着，黄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一年又一年过得还是那么快，期间也有很多热心的同事们想给他介绍对象，黄丹一个都没有见，有的条件和外形都很不错，就算让别人觉得自己有病也无所谓，就想一个人安静地生活，仅此而已吧

    又过了三年，每一年和女儿的电话递减式地减少，赵仁雅总孩子在学习不要打扰她，每一次的电话都以争吵收尾，慢慢地忽然发现联系方式被她拉黑，赵仁雅的手机也变成空号，和女儿的联系彻底中断

    已经有整整六年没有见到女儿，细细回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看着以前女儿的相片，坐在沙发上放着钢琴曲，看着那台被罩上六年的钢琴，起身走过去拿开罩子，掀起钢琴盖，手指按下黑白键，弹出的音符穿透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有了学习弹钢琴的念头。

    再一次得到女儿的消息是多年以后在新闻上，已经将近有12年的时间没见到她，根本认不出来这是涵涵，要不是有记者采访赵仁雅的片断，就算这个女孩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认识

    在手机上来来回回仔细看着照片，眼眶慢慢模糊起来，一来是悲伤，二来是为女儿有现在的成绩高兴，年仅22岁便获得世界钢琴金奖的中国女孩，注定着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黄丹放下手机走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了很大的改变，入神的看了很久很久，也对，已经53岁了，他傻笑着对着镜子，擦干脸和手坐回沙发上，又翻阅起新闻里女儿的照片，点着头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女儿，知道了女儿的消息让他开心了一整晚。

    一个月后黄丹刚下班，走去停车场坐上车还没来得及塞入钥匙，手机就响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陷入了迟疑，感觉电话就快到达时间挂断才滑开接听，

    “喂？”黄丹心翼翼地问，

    “是我，仁雅。”

    无论多少讨厌和憎恨这个人，时隔多年后再次听见她的声音，基本没怎么变化也没有沙哑，反而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两个人都沉默了5、6秒钟，

    “你和涵涵都好吗？我见到她的新闻了。”黄丹用温柔的语气问候着，

    “好，你呢？”

    “好。”

    “黄丹，我其实没脸和你打电话，但事情很紧要我没有办法，我和你涵涵一个人昨乘飞机回国了，她要来找你而且不准备回英国了，我以为她都是开玩笑的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她真的那么做了

    可你知道她得了奖现在有很多好的机会等着她，可她居然要放弃这里的一切，我和现在的老公十多年的心血都花在培养她身上，你见到她一定要劝劝她

    她还不懂得以后的路有多难走，一时任性我是能体谅的，可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我们，这里还有很多机构和学校等着她的答复呢，这事关孩子的前途你一定要帮我劝她回来。”

    “…”赵仁雅的语速很快，可黄丹全部听清了，再怎么表现得从容也隐藏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还好在车内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

    “涵涵回来了？”

    “是，她肯定会来找你的，所有的错都是我造成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忍心看着她荒废这么多年的努力。”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有消息我会和你联系的。”

    “那我加你微信？”

    “恩，加吧。”

    挂羚话后黄丹朝家里开去，一路上都在试图消化赵仁雅的话，车子停在吃了多年的饭店旁，按习惯打包了三个菜一盒饭，老板还客气地硬要送一份今的猪蹄黄豆汤，黄丹表示感谢付钱离开，坐上车往家里开

    停好车坐电梯上楼，不知为什么心突然跳的很快，像是不安又像是紧张，看了眼对面的魏丽娟家的门开着，转身拿出钥匙塞入门锁开门

    “爸。”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黄丹停顿住，咽了咽口水继续转动钥匙推开门，应该不是喊自己的或是幻觉听错了，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确认，如果转身没有人影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爸，是我。”

    声音再一次传来，黄丹的身体没动头往后转过去，眼泪直接顺着脸颊从眼眶流下，黄芷涵朝他跑来拥抱住黄丹，父女俩哭成泪人，站在屋内的魏丽娟和儿子李钧潇也都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