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蒙夫妇比预料中来得更快。

    当迪恩出了盥洗室，来到一楼时就听到待客厅传来奥斯蒙太太的笑声。

    他深吸口气，用力揉了揉脸颊，等手放下时已是制式化的微笑。

    “迪恩，快过来。”爱尔莎远远地就发现了迪恩，招呼道。

    奥斯蒙太太今天换了件深蓝色长裙，依然戴着顶纱帽。

    在她旁边，坐着一位体型高瘦的男子，他应该是穿着正装来的，现在脱去了外套，露出下面的小马甲和领带，二八分的头发也没能掩盖住那高高的发际线，俨然一副上班族的打扮。

    “下午好，迪恩少爷。”马多克·奥斯蒙起身行礼，礼貌笑道，“罗琳达跟我说起您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这简直是个奇迹。”

    迪恩双手十指相扣，合抱胸前，微微低头道：

    “不，这是女神的庇佑。”

    本想附和丈夫的奥斯蒙太太愣了一下，旋即也做了个祈祷动作：

    “感谢女神。”

    “感谢女神。”

    马多克与一旁站着的陶丽思也纷纷祈祷。

    迪恩注意到，爱尔莎似乎无动于衷，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让他稍微放松的精神再次绷紧。

    等落座后，奥斯蒙夫妇又跟迪恩说了几句话。

    但此刻的迪恩完全没这个心情，端着杯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这也引来他人的注意。

    “小迪恩，你好像很累，是身体不舒服吗？”因与‘母亲’温莎的关系很好，奥斯蒙太太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坐了过来，关心道。

    “嗯，迪恩现在可厉害了，他学会了烹饪，刚刚的午餐就是他的功劳。”爱尔莎笑着帮忙解释，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弟弟有多厉害。

    “真的？”奥斯蒙太太以手掩嘴，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爱尔莎肯定地点头道：

    “当然是真的。”

    “会烹饪的男性可是很受欢迎，有句话……亲爱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马多克说到一半，朝妻子问道。

    “如果你喜欢一个男人，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对女性同样适用。”奥斯蒙太太很有默契地回道。

    “对，就是这句，我跟罗琳达会走到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她……”

    后面的话迪恩就没再听了，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让他变得浑浑噩噩，恨不得现在就躺下，好好睡一觉。

    “迪恩，你觉得要怎么做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的迪恩被爱尔莎的呼唤惊醒。

    他睁大眼睛，看到他们都在看自己，奥斯蒙夫妇还有些紧张，

    什么怎么办？

    你们在说什么？

    迪恩一脸懵逼。

    似乎是看出他此时的状态，马多克有些着急地将事情重新叙述了一遍。

    等他说完，迪恩也听明白了。

    马多克经营的格罗佛萨公司主营珠宝生意，他们的经营范围不只是波特市，还蔓延到了科奇威，虽说在那种大城市只能算是小有名气，但在这里是这方面的巨头。

    原本这样也算是蒸蒸日上，也过得很富裕。

    但前段时间，他们受到了别人的针对。

    对方不仅以更低的价格收购宝石原矿，也以更低的价格将成品售卖。

    现在格罗佛萨公司的库存已经积压很久了，导致资金流断裂。

    而他们拜访自己的目的就是借钱。

    因为柯蒂斯商会在其公司有股份，所以这钱不能以商会的名义出，不然就成收购了。

    原来是借钱啊，那还问我干嘛，我又不当家……迪恩一脸无所谓道：

    “借就是了，我们本就该互帮互助。”

    听到这话的马多克还未来得及高兴，爱尔莎就摇了摇头道：

    “没用的，对方是一个大型商会，拼价格是拼不赢的，你们顶多再撑一段时间。”

    大型商会？那你还问我……迪恩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可，可我们没别的办法了，除非把价格降得更低，可那样都几乎亏本了，现在……”马多克还顾及脸面，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太太替他直接说了出来：

    “我们现在已经欠了一些宝石商人的报酬，甚至连员工们下周的薪水都发不出来。”

    商战就是这样，大的经济体面对小的，第一个手段通常是价格战，朴实无华且实用。

    你还拿人家没办法，因为这是正规合法的，大众也喜闻乐见。

    爱尔莎嘴角勾起，朝迪恩问道：

    “所以，你能想想办法吗？”

    不是，

    爱尔莎刚才什么了，让你们认为我有办法？

    我才没醒几天啊！

    没看到我都累得不行了吗？

    见迪恩一言不发，奥斯蒙太太拉着他的胳膊，看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迪恩喝了口咖啡提了提神，道：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啊？我们……”马多克错愕地与妻子对视一眼。

    “你们最大的错误就是降价，珠宝是什么，它不是粮食，不是什么小玩具，它是奢侈品。”迪恩叹了口气道。

    仔细看价格战的各种案例，就会发现这种现象虽然普遍存在于各行各业，但有一个角落却是它无能为力的地方。

    那就是奢侈品行业。

    这就不得不说这个行业的特殊之处了。

    一般产品卖的是物质需求，算是刚需。

    但奢侈品卖的是比较特殊，它卖的是虚荣心。

    价格越高，反而会引来某些特定人群的追捧。

    这一番话让马克多醍醐灌顶，可多年的从商经验让他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似乎是看出对方所想，迪恩继续说道：

    “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你们卖的只是产品，不是品牌。”

    “品牌？”

    马克多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

    “对，品牌，产品谁都可以生产，珠宝也不例外，但品牌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品牌需要加标签，比如专为上流人士准备，又比如贵族，甚至可以说专为皇室服务。”

    “一旦对准某个客户群体，那就专心经营，设置相对的价格，这个价格可以高一点，叫价格锚定。”

    “可以在报纸上大肆宣传你们的产品，传播名气。”

    “还可以找一些出名的话剧演员，在他们演出的时候佩戴产品，这是方便树立榜样。”

    “一定要有足够独特的设计，而且要统一，方便人们一眼就能认出。”

    “为此你们可以消减产量，营造出一种你们的东西很稀有的感觉，”

    “你们的门店，还有员工，也要做出相应整改。”

    “包括售后等一系列问题。”

    “总之一句话，怎么高端怎么来，让人们心里产生足够的认知，让他们明白这个品牌是身份的象征。”

    这一连串的话语听得几人一愣一愣，连爱尔莎也不例外。

    “可，可我们这里没什么出名的话剧演员……”回过神来的奥斯蒙太太担忧道。

    “不一定要是话剧演员，只要是有名气的人就行。”马多克打断了妻子的话语，很是意动地说道：

    “而且我们不必限制在波特市，可以去科奇威，那有蒸汽列车，那里的人们已经形成了看报纸的习惯。”

    “或许我们可以帮忙，正好有造纸厂，可以印刷报纸。”

    却是一旁的陶丽思说话了，她一直在给商会帮忙，也懂这些。

    爱尔莎也赞同地说道：

    “当然，钱还得借。”

    “真是非常感谢。”

    马多克顿时激动地起身行礼，这次不仅完成了基本目的，还得到了解决办法，尽管那个目标还很遥远，但他有信心做到。

    这个时候只需要感谢女神……迪恩端起咖啡，偷瞄了下爱尔莎，好奇地问道：

    “那个大型商会叫什么？”

    既然是商会，那就是贵族的生意，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洛克商会，背后是弗里曼家族。”爱尔莎语气平淡地回道。

    “咳！咳咳，咳……”迪恩一阵急促地咳嗽，还嘴中的咖啡差点吐了出来。

    “迪恩少爷！”陶丽思连忙递上手巾。

    迪恩擦着嘴角，对奥斯蒙夫妇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

    洛克商会他没听过。

    但弗里曼这个姓氏可谓是如雷贯耳。

    那是卡亚王国三大公爵之一！

    公爵啊！

    真正的金字塔顶端人物！

    他现在就一个小小的子爵，可不想卷入这种层次的漩涡。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吓到了，好几天都睡不好。”马多克苦笑摇头。

    爱尔莎笑着安慰道：

    “不用担心，商会虽然有诸多便利，但也有很多限制，你看我们不就是这样吗。”

    缓过来的迪恩仔细一想，发觉是这个道理。

    就拿自家的柯蒂斯商会来说，没有所谓的主营，凡是能看见的都会想办法插一脚。

    不止格罗佛萨的珠宝生意，整个波特市的田地、牧场、服装、餐饮等各行各业都有商会的影子。

    表面上看颇有点控制整个波特市的意思，但实际上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并没有挤掉别人的情况发生。

    估计是ZF刻意控制，还不错，知道LD的后果……洛克商会，这不就是跨国公司吗……迪恩正想着，那边的奥斯蒙夫妇又寒暄了几句后起身告辞。

    等他们离开后，爱尔莎突然说道：

    “迪恩，去休息吧。”

    迪恩悚然一惊，顿时不困了：

    “现在还是白天呢？”

    “不，你很累，需要睡一个午觉。”她走了过来，俯身看着迪恩，两鬓的长发垂落下来。

    “姐姐说得对。”迪恩强笑着往旁边挪了一下，而后起身走向楼梯。

    而爱尔莎，就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