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的人际关系不太好，也没有什么朋友。

    整个高中在人才济济的一等班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大家只记得第一名第二名，顶多记到第三名，像她这样排在年级十几位的，其实和榜上大多数人差不多，不过是一堆名字而已。

    只有贴排名表的时候，周青跑完操路过后门，能听见几个人窃窃私语念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别人为什么念她的名字。

    可能是觉得她傻，每天拼命学习也就考个年级十几。

    她从后门的排名表前走过去，那几个讨论她的男生一看到她立马不说话了，互相递了个眼色走开，去教室另一边嬉笑打闹。

    “……”

    周青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坐下来继续写题。

    她偶尔也会在宿舍写作业。

    学校是寄宿制，理科班女生少，她们寝室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女生都是从附中升上来的，所以关系要比她亲密。

    但对她也不差。

    她们和她在吃的，用的，学习上都有交流。

    比如，通知她大扫除。

    “周青，今天我们寝室要大扫除。”

    比如，互相借生活用品。

    “周青，吹风机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带来的吃的也会和她分享。

    “周青，这是我妈做的栗子糕，你要不要吃一个？”

    也会一边上床睡觉一边和她抱怨。

    “老师布置的那个题你还在写吗，我实在写不出来，我明天就那么交算了。”

    ……

    周青大部分时候都是听完以后，回答一两个字。

    她们的关系不好不坏，高中三年下来没有矛盾。

    平淡到周青对她们的记忆感到面目模糊，也是很多年以后，她才恍然想起来，和她同一个宿舍的女生，其中一个叫张静。

    她似乎一直在刻意遗忘，谁都不想记得，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孤僻得，像一个怪物。

    她就这么一个人做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跑操。

    周日下午再去学校外面，一个人买生活用品。

    她的钱不多，每一分都合理分配，确保在生活学习支出之后，还有结余。

    省钱的秘诀在于去地摊上淘比较便宜的东西，在超市找找哪里有打折。

    周青每半个月买一次生活用品，穿过几条街买完再回来，周末放假路上人很多，十字路口乌泱泱的全是学生。

    最多的就是骑单车的少年。

    他们和她一起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身边是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

    ……

    “欢哥快看你前面那个妹子，卧槽大长腿……好白。”不远处一个骑单车的少年说。

    闻言，他身边另一个穿白T恤的少年转过头，看向左前方的女孩。

    少女黑色短裤配明黄色条纹短袖，极其普通的装扮。

    但一双又细又长的腿在太阳底下莹白发亮，笔直匀称，背影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站在那儿，随便定格下来就是一幅色彩鲜亮的青春漫画。

    “卧槽，这腿真他妈好看！”

    “是我们学校的吗？我过去看看正脸怎么样。”

    白衣少年也多看了几眼，但听到这话很快收回目光，骑着单车往另一头滑过去，骂了句：“你他妈是狗？”

    无奈，旁边那个少年只能跟着他离去。

    周青提着大袋小袋站在车水马龙里，察觉到周围有眼睛在看她，转过身。

    她对别人的目光最为敏锐。

    绿灯正好亮起，一行骑单车的少年从她身边飞驰而去，恣肆张扬。

    真热闹。

    周青望着他们的背影看了许久。

    ＊

    学校的日子也不全都是学习，也有放松的时候。

    运动会是少数能放松的日子，周青可以带一罐牛奶，在操场的看台上一坐一整天。

    看台下面的人跑步欢呼，尖叫嬉闹。

    也挺快乐。

    这样的运动会只有两次，高三她们就没有运动会了。

    有一次运动会因为一群不良少年在学校里打架，被提前终止了，周青牛奶都没喝完，班主任就叫体委来叫她们回教室。

    接下来班主任开始一个个查问，班上是否有人和校外的不良少年来往。

    她们班没有。

    不过听说七班有一个，叫李寻。

    周青反复从班主任口中听到他的名字，竟然记了下来。

    班主任说李寻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垃圾，跑到学校里来害人的，觉得自己家有钱了不起，成天在学校里混吃等死，不学无术，带坏其他孩子。

    班主任还说，让她们千万警惕这种人，当做反面教材，李寻不好好学习是因为家里有钱，可以随时回去继承家产，但她们不同，她们只能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们更加要好好读书。

    周青默默把老师的话记下来，记在心里，像李寻这这种人就是那种老干坏事的不良少年，以后碰到这种人要绕道走。

    ……

    对于不良少年，周青还有一些零散的记忆。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一天傍晚，她和班上另一个女生负责值日倒垃圾。

    垃圾池在教学楼后面的围墙角落里，旁边有一个高低不平的人工湖，要一直走到坡下才能看到垃圾池。

    平常除了倒垃圾，很少有学生去经过那儿。

    那天傍晚，周青和另一个女生提着一大桶垃圾走过去。

    路过最后一间多媒体教室，远远听见尖叫嬉笑的声音，仔细听，还能分辨出有人拿着椅子在地上拖来拖去。

    周青没去看，她旁边的女生也没说话。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过去。

    她们过去了之后，有道影子从教室门口走出来，身形颀长，穿着白色的T恤衫，站在落日昏黄的天幕下，宛如一捧白雪。

    他随意地望着外面，右手略微抬起，食指和大拇指间夹着一根烟，动作不太熟练地递进嘴里。

    周青正好倒完了垃圾回过身，远远对上他的目光。

    少年吸着嘴里的烟，也看见了她。

    但距离隔得太远，两个人都看不真切，只看到对方是一片模糊的影子。

    不知怎么，少年还没从周青身上收回目光，猛地被烟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欢哥？”

    “怎么着？是这烟不好抽吗？”

    身后有人问他。

    少年轻轻收了咳嗽，将没抽完的半支烟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了猩红的火光，淡漠地走到一旁：“垃圾，以后别拿来了。”

    ……

    垃圾倒下去，周青半只手掌不小心被垃圾桶上的泥蹭到，跟她一起值日的女生让她去洗个手，先拿着垃圾桶走了。

    她去多媒体教室旁边洗了下手，出来的时候看见地上有一枚烟头。

    周青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直接走掉。

    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