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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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2入宫

    .窃以为,六司统治即是祖制,不管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保持原样。”

    魏广德开口说道,没说的话就是只有分而治之最好管理,合并了就是麻烦。

    张居正敏感的注意到陈太后的脸色微变,显然魏广德强调缅甸及周边为六司是祖宗定下来的,自然不能改变。

    其实,他多少明白魏广德强调这个的意思,那就是不管现在的缅甸是什么情况,只要不是原本的六司,那大明王朝似乎都可以出手干预。

    无非就是把当年某宣慰司的求救奏疏翻出来说事,大明就有了介入、干预的理由。

    以前的朝臣,多觉得西南边陲小邦,实在没什么关注的必要,所以才在接到那边的奏疏后都装聋作哑,时间长了自然不了了之。

    其实,这也是他推出考成法的初衷。

    许多国政就是因为这样的态度而耽误了,导致朝廷腐败、惰政滋生,官员们只关心事关自己利益的事儿,而忽视其他。

    “首辅是何意见?”

    陈太后很快就恢复脸色,看向张居正问道。

    “启禀太后,居正意见和广德一致,认为缅甸及周边应恢复旧制,有利于地方稳定。”

    张居正开口说道。

    “如此,内阁就照办好了,下去知会锦衣卫,让他们抓紧查清缅甸现在是什么情况,及时奏报。”

    陈太后开口说道。

    等两人告辞退出慈庆宫后,陈太后拉着小皇帝朱翊钧的手说道:“陛下觉得恢复祖制是好还是不好?”

    朱翊钧已经十二岁,在魏广德的教育下,已经有了自己思考问题的习惯。

    对于陈太后的话,他只是笑道:“太后,祖制必然有他的道理,如果形势未变,自该遵循祖制。”

    “哦,若是形势变了呢?”

    陈太后注意到小皇帝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意思,于是追问道。

    一旁的李太后这时只是静静坐着,看着儿子和陈后的交谈。

    “那得看形势是否有利于朝廷,若是有利,则可视而不见,若不利,则应该出手让其恢复祖制。”

    小皇帝回答道。

    “就说这缅甸,若是真如魏阁老所言,缅甸六司合二为一,该如何?”

    陈太后这会儿很耐心的询问道。

    她可不是随便问问,而是想看看这两年张居正主持对小皇帝的教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皇室教育自然和民间不同,要培养的是皇帝而不是大臣,这样就得教会他计算得失,在其中进行平衡。

    就刚才小皇帝的回答,陈后还算满意,并没有把小皇帝教成只懂得之乎者也的酸儒。

    皇帝不能是这样的。

    对于陈后来说,只要皇帝懂德得失取舍就好,她可不清楚其实对皇帝的教育,权术和手段也很重要。

    只有熟练使用权术和手段,才能达成皇帝想要达成的目的。

    而这,其实才是万历皇帝朱翊钧最缺乏的,这让他在之后和文官的争斗中吃了大亏,最后只能缩在宫里,除非大事儿,基本不管朝政。

    即便后来想明白了要分化大臣,拉一派打一派,可为时已晚。

    最主要的还是,当初因为赌气,直接废除了张居正好容易形成的官场新气象,让大明官场重回最初。

    这让整个朝政的运转显得缓慢拖拉,浮于了事,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去真正处理问题。

    大家都在寻找和团结“同志”以为臂助,相互攻讦以为巩固权势,公开形成所谓的党派,党同伐异,让大明朝廷末年陷入党争之中。

    应该说,万历皇帝躲在深宫不问朝事是党争的开始。

    最起码,在皇帝还要干预朝政的情况下,不管是各地乡党还是跨地域的东林党,至少都不敢在明面上活跃。

    虽然存在事实上的乡党,但乡党可没有东林党的祸害大。

    毕竟,即便如浙江、南直隶这样的科举大省,又能出多少官员。

    而东林党的形成,才是真正要了大明朝的老命,所谓众正盈朝才是最大的讽刺。

    东林党在天启和崇祯两朝两度掌权,但是很快就被两任帝王抛弃,这不得不说东林党真的是纯粹的嘴炮党有关系。

    除了会舞文弄墨,几乎毫无政治智慧,在东林党组阁掌权的时期,恰恰都是明朝局势崩坏最迅速的时期。

    东林党多出身江南,而江南又是大明最富庶之地。

    他们掌权后,利用权势重新分配赋税,在加税上不仅偏袒江南,还以战事发生在北方这个理由,把加税的重点放在北方,提出北人守北土的口号,赋税增加的不合理最后直接导致民变。

    当然,用后世眼光看,东林党其实很宽泛,因为其内部斗争也是非常激烈,最起码东林内部就存在温和派和激进派两大派系,而且许多非东林官员,也喜欢自认东林,把整个朝堂党争搞的乌烟瘴气,即便到了后世都很难说清楚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又是数日过去,大明朝政依旧按照原有规律运转。

    各地不断有奏报送进通政使司,再送入宫中。

    内阁在拿到奏疏后,分由张居正、魏广德和吕调阳进行票拟,最后批红发回。

    一段时间以来,因为也没什么大事儿发生,所以显得很平静。

    “老爷,兵部送来消息,李成梁已经到了城外,明日就要入城献俘。”

    魏广德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公文,芦布进来低声禀报道:“礼部那边也已经布置好午门,请老爷去看看,是否需要改动。”

    “嗯。”

    魏广德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却没有其他动作,直到手里文书全部看完,拿出便条做好票拟贴在奏疏上,这才抬头问道:“明日就是献俘大典吧。”

    虽然无甚大事儿发生,可每天自全国发来的文书也是一大堆,三个人分别看也是很耗费时间的。

    “是的,老爷。”

    芦布答道。

    “那去看看吧。”

    魏广德放下手里的公务,起身,带着芦布就出了内阁,直接前往午门。

    此时午门因为明日的重大活动,前两日就已经进行了打扫,显得干净整洁多了。

    魏广德到了这里,先上午门看了眼,午门楼前楹正中御座已经摆好。

    魏广德没有过去,而是直接站到城墙边往下看。

    魏广德过来,自有在此的礼部官员过来迎接。

    魏广德详细问了下明日百官站位,锦衣仪仗的安排以及钟鼓司和教司坊乐队的位置。

    是的,明朝重大典礼活动,都离不开鸣鼓奏乐。

    详细了解了仪式程序,魏广德忽然问道:“刑部的奏疏,宫里批红没有?”

    前两日,魏广德就已经把刑部奏疏票拟,这也是规矩。

    献俘礼上对战俘的处置,虽然他早就安排好了,可依旧要走一遍程序,那就是刑部建议处刑,内阁和司礼监票拟批红。

    在献俘礼上,刑部尚书还要读一遍奏疏,然后皇帝才下旨处置。

    “好像没有。”

    魏广德的话,礼部官员自然是答不上来的,倒是身旁跟着过来的芦布说道。

    “一会儿你去刑部问问王之诰情况,若是司礼监还没有批红,就让他亲自去催催,不能耽误正事。”

    这种事,虽然他就在宫里,可却不会亲自出面。

    该是刑部的差事儿,自然要刑部自己处理。

    “礼部的告示张贴出去了没有?”

    魏广德回头对身旁的礼部官员问道。

    “禀阁老,告示前日已经张贴,朝中文武百官和左近乡老都已经通知到了。”

    张贴告示只是个形式,各个衙门和一些京城里外一些德高望重的乡绅,礼部会专门安排书吏前去通知。

    “礼部做得很好。”

    魏广德点点头,这次大典礼部按时准备仪注,又把大典场所布置的很好,魏广德表示很满意。

    转头,魏广德对身后跟着的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问道:“锦衣仪仗,晚些时候要进场熟悉一下,尽量确保万无一失。”

    “是,魏阁老。”

    那锦衣千户抱拳躬身答道。

    下了午门城楼,魏广德走出午门,御道东侧已经摆好一张大案,这是呈送捷报檄文的书案。

    到了下面,魏广德就对礼部官员说道:“让引礼官走上一遭,我再看看。”

    随着他话音落下后,礼部十余名引礼官就在招呼声中退到外面,然后分先后走到午门下不同位置站定,身边礼部郎中小声介绍引礼官对应带领的人是谁。

    “献俘大典多年不曾有过,所以要谨慎些,多走几遍,免得出现纰漏。”

    魏广德临走时对那礼部郎中说道,然后一个人回了内阁。

    第二日天还没亮,京城的大小官员、勋贵都纷纷起床洗漱,穿戴好朝服准备参加典礼。

    很快,就有官员云集在午门外等候。

    和后世典礼一样,每一步都是计算好时间的,当清晨来到时,锦衣仪仗已经自承天门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午门开来。

    一步一顿,充满力量感。

    这也是宫廷禁卫特有的一种步伐,营造出一种庄重、威严的氛围,尽显天家气象。

    随着锦衣卫仪仗开来,沿途百官纷纷让出道来,静静看着仪仗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午门外两侧站好。

    内阁三人站在前面,这会儿都是回身看着,却不多发一言。

    魏广德是知道张居正不喜欢这种形式的,他偏好务实,只不过对朱元璋定下来的规矩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是大明皇宫,自然有该有的气象。

    那边御史已经开始点人,清点是否有迟到官员,而礼部引礼官从午门两侧出现,他们身后带着负责宫廷内礼乐的教坊司人员,很快就到了仪仗之后,也是按东西两侧陈设大乐,北向而立。

    负责国家典仪的鸿胪寺在午门前设的两名赞礼官员,和承制官及宣制官一员,也是很快到位。

    此时宫门紧闭,虽然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按仪注此时万历皇帝朱翊钧也应该已经完成洗漱,准备过来了。

    文武百官及诸蕃国使者,客人等,侍立位于午门楼前御道之南,按文东武西排班。

    “三位阁老,要排班了。”

    这时候,礼部一个引礼官过来对他们说道。

    “好,你们安排就好。”

    张居正随口答了句。

    三人就在引礼官的导引下略微后退一些,到了礼乐之后,同时其他的文武百官、勋贵及诸蕃国使者和客人等,也在引礼官导引下侍立位于午门楼前御道之南,按文东武西排班站好。

    当东方旭日升起,向大地撒下第一抹阳光时,午门之上钟鼓齐鸣,随即乐师也开始和着钟鼓节奏加入其中,一时间场内响起威严庄重的乐章。

    随着宣制官对外大喊一声:“起”,预示着大典正式开始。

    在引礼官带领下,张居正、魏广德等阁臣率领文武百官这才来到午门下排班站定。

    承天门方向,押解战俘的李成梁父子及其他献俘将校已经站在端门里,等待上场。

    他们是今早天不亮就出发,在城门打开后就带着人押着战俘到了这里。

    穿过两道宫门,看到前方又是一座高大的宫门,而宫门外则是站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第一次见到这等阵仗的李如松不由得搓搓手,小声对他爹问道:‘爹,这道门进去,是不是就是皇帝上朝的地方?"

    “不知道,我没来过这里。”

    李成梁只低声说了句。

    他当年为了袭职到过京城,可也只是在兵部转悠,可没资格参加朝会,自然也没进过皇宫。

    “一会儿咱们跟着那位大人就是了。”

    李成梁朝前面努努嘴,补充了一句。

    今日他们父子和带来的辽东将校,都换上了昨日兵部专门发下来的崭新盔甲和军服。

    焕然一些的大明将士和他们押解的,已经灰头土脸不成样子的王杲及部众那是天差地别。

    王杲虽然嘴硬,可是他也没到过京城,一路从辽西走廊押送过来,他就已经深深的后悔。

    他看到了大明疆土的辽阔,那一座座路过的城池和看到的百姓,让他有了一点悔意。

    他哪能想到关外和关内差别如此大,他一直以为汉人说的关内和关外一样的,地广人稀,所以他对明朝拥有所谓百万大军并不相信。

    可是一路走来看到许多的城镇和无数百姓,让他知道自己还是见识浅了。

    没办法,几十年前大明就已经禁止女真部族到京城觐见,以前来过的也早就死了,自然缺乏对大明真正的认识。

    现在看到了,可也晚了。

    此时被五花大绑带进紫禁城,仅是走过的两道宫门就已经让他震惊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