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不解秦可卿说这话有什么目的。对林黛玉而言，是不是所谓的“书蠹”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谁与她交心，她便也与谁交心，这便是“情情”。

    但见秦可卿这般提示，林黛玉便也就默不作声，冷眼看着秦可卿与贾宝玉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贾宝玉一听秦可卿这话，顿觉面前这人不像隔壁的蓉哥媳妇了，甚至觉得这么一副好皮囊却载了这么恶臭的灵魂，真是暴殄天物。连带着，贾宝玉甚至都不想跟秦可卿有任何的交谈了。

    贾宝玉转而向林黛玉质问道：“林妹妹莫非也此等庸俗，终日竟以学这些为乐？”

    此话一出，林黛玉立马便懂了秦可卿的意思，于是便冷笑道：“我就算学四书五经又与你何干？老师考取功名又与你何干？”

    贾宝玉怔住了，颇为魂不守舍，念叨着什么便自顾自离开了。

    秦可卿倒没觉得有啥，她就是故意气走贾宝玉的。这倒是并非她对贾宝玉有意见，只是毕竟不能让人觉得林黛玉在此黯然伤神。

    秦可卿见贾宝玉走远，这才又对林黛玉笑道：“别哭了，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

    林黛玉白了一眼，道：“要你管。”

    虽这么说，林黛玉还是撑着自己，忍住了泪水。

    接着，秦可卿便问林黛玉这几天有什么事可与她分享。因为刚刚贾宝玉的缘故，林黛玉便说除开和姐妹们相处得很好，却与贾宝玉相处得颇有压力。

    也是，贾母将她最爱的林黛玉和贾宝玉都养在身边，她俩几乎日夜都相处在一起，甚至睡觉都在隔壁，可以隔空对话的那种。再加上贾宝玉的性格惯喜欢在姐妹间玩闹，且他又是贾母的心头肉，属于是磕碰都不得的娇宠。

    所以，林黛玉讲和贾宝玉相处很有压力。

    秦可卿笑道：“我还以为黛玉会与他相处得很好呢。”

    林黛玉一听，立马竖着她那带着幽怨的眉头，道：“再说这话，我就生气了。”

    这毕竟不是书中了，林黛玉在那日与探春她们闲聊时，听贾宝玉背后“诋毁”自己老师时，心底便颇不自在。又在此先入为主下，便觉贾宝玉哪哪都特烦人。

    秦可卿调转话头，道：“他再烦你，你就多劝劝他，让他正经点考取功名什么的。”

    贾宝玉很难说他到底能有多喜欢漂亮妹妹。只要有人劝他正经些，便是薛宝钗、林黛玉他也会生气，甚至生有绝交的念头。

    林黛玉刚刚见识到了，亦自觉这是个不错的方法。反正她也并非很在意功名什么的，况且自家老师就算去考又怎样呢？

    难不成参加科举，就是庸俗之人了？

    但林黛玉又不想如此简单就服从秦可卿的话，于是她便道：“那岂不是连我也俗了？”

    秦可卿笑道：“依我看，在意别人说俗不俗，才是真的俗呢。”

    林黛玉又是一怔，她无言地看了看秦可卿，总觉得老师说话总能紧贴到她心坎上。

    但，自己身处他家，怎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秦可卿看着面前这位身段还未长开，只到其肩膀的林黛玉，终还是来了个摸头杀，道：“以后每天上完课，那就麻烦黛玉坐在位置上等我一会儿了。”

    这话说的林黛玉很是受用，她也知道是自己想跟秦可卿聊些什么，但此时秦可卿的话却让她察觉到了对方很在意自己。

    “那就勉为其难吧。”说完，林黛玉的尾巴简直翘到了天上。

    时候也不早了，秦可卿便告别林黛玉，说着要回家，却又在没人处转回了宁府。

    只弄一次怎么行呢？

    贾珍的罪行罄竹难书，她要让宁府不得安宁。

    这也是秦可卿之所以白天也要赶去宁府的原因所在。她要做光天化日下的阴影，盯着贾珍，将他的所作所为，以史笔刻在柱子上。

    几次模拟结算获得的精力，再加上她剑术的日渐精进，秦可卿现在完全可以将匕首作剑，玩得出神入化。在柱子上刻出来的字，除非将柱子砍了，否则是消除不了的。

    而下午与晚上，秦可卿便在宁府辗转，多多观察贾珍。直至深夜，秦可卿在贾蓉屋子的柱子上刻下“贾蓉纵容贾珍爬灰”，这才悄然回家。

    练武是最能激发人的忍耐的。

    秦可卿中午、晚饭都没吃，还要集中精神在宁府躲藏，她依旧能坚持下去，但当她回到家精神懈怠时，疲惫与饥饿便立马侵蚀了她。

    她本想着自己做些东西吃，但一回到家却发现烛光还亮着，柳影怜还没睡去。

    此时，秦可卿估摸着已是凌晨了，柳影怜却伏案苦思。走近一瞧，柳影怜正咬着笔端，正看着秦可卿留下的射雕大纲，有了想法便提笔写下。而摆在柳影怜正前方的纸张上，早已有许多擦涂的痕迹。

    柳影怜的字端庄秀丽，但此时却尽显凌乱，显然写的东西让她颇为焦躁。

    秦可卿见此，笑道：“姐姐不必苦了自己，写不出来便放下歇歇，这些急不得的。”

    柳影怜正思索着，见是秦可卿，便还哪管什么书不书的，直接将笔一掷，反身跳到秦可卿的身上：“呜，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柳影怜只比秦可卿矮一丢丢，她若将整个身子都挂在秦可卿身上，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这样的姿势能舒服吗？秦可卿并不知道，每次这样，秦可卿就只觉柳影怜像个小孩一样腻在她身上。

    不过，柳影怜的身段相较于林黛玉，显然不大像孩子。毕竟再怎么讲，柳影怜还要比秦可卿大个两三岁。

    显然，柳影怜苦是真苦，但说出来也只是逗逗秦可卿。赖赖一会儿，她便又回桌旁，苦思她那具体的行文。

    秦可卿挤着柳影怜，不由分说便将草稿拿起来准备看看。

    柳影怜立马炸了毛，骑在秦可卿身上欲夺过草稿：“给我！等我写的满意再给妹妹看。”

    秦可卿整个人都被柳影怜压在椅子上，整个身体只有屁股是在椅子上的。但即便上半身凌空，秦可卿依旧仗着自己柔韧性好，还将稿子举在远处。

    柳影怜本就是骑在秦可卿身上的，腿自是伸展不开，如此即便她将整个人都贴在秦可卿身上，自不能将手伸到手稿在的地方。

    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秦可卿身上，秦可卿感觉到了压力，道：“快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柳影怜不屈不挠：“不行，妹妹把稿子给我，我再下去。”

    秦可卿也不是好惹的：“不行，你先下去。”

    “那妹妹看招！”柳影怜说完，便解开秦可卿的衣裳，将双手伸了进去，对着腰间又又挠又抓。

    前世，秦可卿是不怕痒的，到现在不知怎滴，秦可卿只觉身子顿软，整个人都没了气力，想笑又卡在半空，很是憋人。

    是以，秦可卿急忙求饶：“姐姐，我错了，这就把稿子给你。”

    柳影怜本就胡闹一下，就算秦可卿不求饶，但见她难禁的模样也不忍心继续下去的。所以，柳影怜便顺势起身，将秦可卿拉了起来。

    秦可卿起身，蓦然将拿着手稿的手缩了回去，且扑向柳影怜。秦可卿毕竟习武，柳影怜哪是对手？只一手，秦可卿便将柳影怜制服，让其整个身体都趴在自己腿上。

    柳影怜的双脚乱蹬，嘴里念道：“妹妹你耍赖，这是君子能干的事吗？亏你还叫君玉呢！”

    秦可卿哪管这些：“可我叫可卿呐。姐姐你再乱动，我就用腿把你钳住咯。姐姐趴在一只腿上，会不好受吧？或者，你再不听话我就揍你了。”

    柳影怜的身体木住了，也没再折腾，只是红着脸，眼睛无神地望着地板，接受了秦可卿的审判。

    秦可卿仔细阅读着柳影怜的手稿，一下也了然柳影怜在冥思苦想什么。虽然事先秦可卿更柳影怜讲过，是要用白话文写的，但柳影怜依旧竭尽心力去炼字，试图将每一句话都写得足够有文采。

    这种显然是偏向骈文华丽的写法，怎么能算是小说呢。

    秦可卿看了挺久，但见腿上没了动静便又看向柳影怜，见她双目无神，双手在无目的地晃动，秦可卿便笑道：“姐姐这是干嘛呢？”

    柳影怜依旧之前的姿势，甚至说话都有些慵懒：“让我死吧。”

    秦可卿轻轻一笑，一巴掌拍向柳影怜。

    柳影怜惊得跳起，然后幽怨道：“妹妹不仅看我写的手稿，还来揍我。”

    秦可卿让了椅子的一半，笑道：“谁让姐姐不听话的。来，坐下，咱们一起写。”

    柳影怜顺从地挤在秦可卿身边，提起笔，跟秦可卿讨论怎样继续写下去。

    秦可卿虽然不会写，但她会看，她让柳影怜不必纠结在措辞上，而应该更专注于视角，情节如何展开、发展、结束，以及行文的节奏上。

    接着，二人便一同讨论着这里该怎么写，那里该不该删之类的，直直闹到了深夜，二人这才洗漱睡去。

    ＆

    日子平淡而过，转眼便到了三月初。

    秦可卿终日不过在学堂与家之间辗转，一边给林黛玉、探春等人上课，一边与柳影怜一起讨论神雕的写作。唯一能称得上有波澜的，当是每隔两天去一次的宁府。

    起初两天，秦可卿只是将她所知道的关于贾珍的荒唐事给刻上，但之后秦可卿便刻了她监视贾珍的一举一动，大抵也不过淫荡、暴虐之事。秦可卿所要做的，并非只是让贾珍难受，她还在刻意挑拨贾珍、贾蓉父子的关系。

    一想到上天她刻意弄了点动静，贾珍魔怔的样子，她便觉得快意。

    但，还不够呢。

    三月初三，秦可卿上完课便赶回家中。今日，她打算与柳影怜带着手稿去文心阁。

    虽说贾政给的拜师礼离花完还有一段时间，但秦可卿依旧难忘手记中关于科举的种种，她还得赚钱，多认识一些文人。这两个看似是两件事，但实则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世风下的文人，大抵与逐利的商人并无二样。

    只要有钱，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路走走停停。

    等柳影怜拉着秦可卿来到文心阁时，招待她们的并不是上次的那个店小二。也是，文心阁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一个伙计就能忙过来呢？

    不过，今日秦可卿到时，文心阁确实比上次要热闹很多。之所以有这么明显的感觉，便是秦可卿察觉到了好多目光都落在她和柳影怜身上。

    秦可卿装作无意间问道：“今日倒是热闹得很。”

    店小二忙堆笑，道：“是的，今天莳花楼的宴会刚结束，少爷公子们都来这儿看看。”

    看着成群人都在刘备文的区域驻足，秦可卿呵呵一笑，并没在意，转而向店小二道：“你们掌柜呢？”

    接着，秦可卿二人便来到正在清点书本的掌柜身边。

    老掌柜见来人，笑道：“公子、姑娘，终于来了。老朽还天天念叨着公子的书稿呢。”

    说罢，掌柜便接过秦可卿手中的手稿，只略微扫了一眼，便眉头一皱。跟他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并非是写青楼歌女的。

    掌柜正措辞着准备拒绝，但见柳影怜，依旧不想放弃这么一波营销的机会，想了想笑道：“老朽建议，不如将这手稿给阁中的客人看看，请他们品鉴一下，如何？”

    秦可卿一直暗地里观察呢，虽不知掌柜在想什么，但她也足够自信。并非是经由她手，这神雕便能脱胎换骨，成为举世名著，而是其足够通俗，完全能满足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在通俗类型小说里，有主旨，有情节，但万不能跟柳影怜刚写时那样，满篇都是表达。

    秦可卿点点头：“自然可以。”

    也正巧，此时有人路过，一听看别人书稿，便凑起了热闹，自荐想作读者。

    但他低头看了一会儿，便把书稿送了回去，道：“感觉挺无趣的。”

    神雕开头的情节，就是杨康、郭靖父亲与丘处机相识的情节。一个引子，引出了南宋与金的背景，在秦可卿看来写得还算颇有带入感。

    也就是，写的颇为沉重。

    但不成想，第一个读者给的评价就是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