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蛇尾的白允化作数十丈长，盘踞在那尊八臂欢喜佛上缓缓滑动。

    她乌黑的长发松散的垂下，在风中飘散着，放大了数倍的身躯不断起伏扭动，原本便妖娆的身姿越发美艳动人。

    她时不时探出蛇信，在空中挥舞出道道残影，妖艳的面颊上，一双金色的竖瞳泛着寒光。

    第五动手的瞬间，她已经感知到自己积累的法力彻底消失了一部分。

    而在她身下，难以计数的赤裸尸首横卧在深深的圆形血池之中，层层叠叠地摆放成一座上小下大的赤色佛塔。

    却又更似一座山岳，逸散着浓郁的怨气。

    佛像巨大的双足便盘坐在这一方尸山血海之中，却并无一丝丝腥臭，反而不断生出一股异香。

    却见此时的白允将粗大的蛇尾伸进那血池之中不断搅动，随之升起的一阵阵粉色的香雾，正是那异香的源头所在。

    粉雾迷醉，带着尸体上的丝丝殷红坠入到明檀和尚眼中。

    他忍不住闭眼轻嗅，一副色授魂与之相。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好一会儿，当那和尚终于睁开眼睛时，一旁紧张的张志松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

    “法师啊，还有这位，额，仙子，下官可是将身家性命全堵在这上面了，这欢喜菩萨法身已建，血池已满，那咱啥时候可以脱去凡身，得闻仙道啊？”

    张志松额头上虽然全是冷汗，苍老浑浊的眼珠中却再无一丝浑浊，转而透射出无尽的欲火与贪婪。

    他已经七十八岁了，他等不起了。

    张志松看了一眼明檀和尚，眼中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刻骨的不甘。

    几十年了，这日渐苍老的身体、不断下降的机能和逐渐衰微的精力如同诅咒一般，让这位一手遮天的县太爷难以甘心。

    明檀和尚已经快一百岁了，却还是一副年轻人的样貌。

    就连那计伦也已经六十余岁，却仍然年轻。

    他不过七十八岁，他还想活！

    想年轻地活下去！

    无数次在年轻的小妾身上爬起时，看着身下的二八佳人眼中的不满，他在心底额问问地咒问苍天。

    “这一切何其不公？”

    一念成，凡道终。

    可偏偏不给他张志松一丝丝机会。

    他既然已是大周的一方县令，就再无长生的可能。

    无论他如何尝试、如何渴望，他就是迈不出那一步。

    直到明檀和尚来了。

    他是张志松见到的第一位修士，他踏着莲花，好似真佛降临人间。

    张志松如同野狗一般，匍匐在这位高僧的脚下，询问他：

    “法师，可能教我长生否？”

    张志松的声音颤抖着。

    可明檀和尚却告诉他，曾经有一位无上的存在划定了仙凡之别，所以他既然有了大周命官之实，那此生便再无可能踏足修行。

    无尽的不甘和怨恨袭来，困在苍老躯壳中的灵魂几乎要从中生生破开。

    张志松怨恨，怨恨那高高在上的仙君，

    不甘，不甘一辈子困守凡尘！

    “假使我从未见过仙人，又何必惧怕凡尘？！”

    他伏在明檀和尚的脚边，近乎绝望地悲吼着。

    可随机，那和尚却告诉他可以转生生灵血肉的欢喜菩萨。

    他说：“自修欢喜极乐，可成真身佛陀，

    跳出生死五劫，踏破仙凡两隔！”

    因为佛可胜仙，所以这是张志松唯一的选择。

    他只要供奉出菩萨的法体，踏进菩萨脚下的转身金池，自然可以重塑肉身，脱去凡骨，得享长生。

    那一晚，看着眼前苍老的明檀和尚取出一截佛骨插进自己胸口，随后整个人便重回青春时，张志松彻底疯了。

    “我要长生，对，长生！哈哈哈！”

    那一晚，明檀和尚见张志松红着眼将自己一家数十口人推入血池，连小女儿都不落下时，鲜红的嘴角微微勾起。

    “张大人心怀我佛，必能得证菩提，永享欢喜极乐！南无极乐欢喜菩萨......”

    无尽的记忆浮现，此刻的自己只差最后一步！

    他奉上了全家人的骨血。

    不够。

    他又勾结刘家，数千人的血肉养出那一尊佛前童子。

    不够。

    他又把县里所有的死囚、流民、乞丐一概几乎杀绝。

    可还是不够。

    可今天，今天他亲手将自己的家乡，南屏县数万人全部奉献给佛像！

    这绝对够了，

    这不可能不够！

    此刻，张志松已经是整个南屏县城内唯一活着的凡人。

    他眼中的渴望几乎凝成实质，既然人人都可求道长生，那为什么他不可以？

    哪怕，哪怕生他养他的一方水土死绝，

    可他活着！

    他修道有成，可以再建无数个南屏县！

    那些贱命，如何与他的仙寿相提并论？

    这样的执念几乎让苍老的张志松癫狂，他已经不想等了！他等够了！

    “法师啊，为何还不开始与我修成佛陀欢喜身啊？！”

    张志松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此刻还是凡人，居然开始质问起眼前的明檀和尚。

    “速速与我长生啊！法师！”

    张志松苍老的声音里带着癫狂。

    “我已经受够了，受够了！你们到底还要多久！”

    歇斯底里的老脸扭曲到没了人形，和那妖魔别无两样。

    却像极了那尊巨大的血肉佛陀的表情。

    “上乘的欲念！”

    明檀和尚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中泛起惊喜。

    他没想到，这个区区凡人居然真的养出了念。

    那是生灵最深的念，

    长生念。

    明檀和尚忽然开口道：

    “张大人稍安勿躁，如今佛陀法身已成，化身金池已立，只差一步便可让张大人得偿所愿！”

    明檀和尚的声音带着丝丝魅惑，妖媚的桃花眼中，一道粉色的红芒亮起，直射进张志松的双眼中。

    “哦，那还差什么？”

    红芒照耀下，张志松痴傻一般回道。

    “正是差了张大人你啊！”

    粉色雾气中，那明檀和尚笑得越发灿烂。

    “我？”

    张志松愣愣地。

    “张大人只需再奉献己身，步入化身金池之中，我佛自会开眼啊！”

    明檀和尚说着，忽然伸手抓住张志松苍老的手掌。

    “张大人，还不与小僧同去极乐，共享欢喜啊？”

    和尚目中的红光越发妖异。

    染得张志松那苍老的眼中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