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之下，第五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可双腿刚一用力，便又因剧痛弯了下去。

    “喂！你小心点啊！”

    李长安一声惊呼，向前迈开步子，冰冷的河水便中多了一个人。

    纤细的小手搭在第五的腰上，一张略带些婴儿肥的脸出现在第五眼前想。乌黑明亮的眼里泛着少女的明媚。

    李长安轻轻一用力，将第五扶到岸上。

    “你倒是命大，都不用本姑娘救你，便自己醒啦！”

    微风吹过少女有些发黄的小刘海儿，红红的嘴唇微微勾起，便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此刻的第五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想着。

    眼见第五并不理睬自己反而自顾自的开始晃神，李岁岁有些生气，一对蛾眉蹙起，

    “喂！我问你话呢！你这人看着仪表堂堂，却怎的这么无礼？是我救了你诶！你怎么都……”

    少女气鼓鼓，两边的腮帮子一下肿了起来，就和第五曾经看到过，又忘了的一样。

    第五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尘封的记忆再次被扰动，流下两行清泪。

    在他被封印的记忆里，曾经的青云道宗之内，本该有五位仙君。

    青云仙君顾知玄，他的师傅。

    乱云仙君安以，大师兄。

    流云仙君慕梨欢，三师姐。

    纵云仙君，白离。

    还有一位本该也该成仙君的二师姐，她的名字叫李岁岁。

    第五记得，她叫这个名字。

    可后来，她没能飞升。

    白离的记忆如画卷般在第五脑海中打开，眼前的少女看着少年眼中突显的悲伤，心中莫名一痛。

    “你怎么哭了呀！哎呦，你一个大男人，被咱说了两句，也不至于就哭了嘛！”

    李岁岁看着他淌下眼泪，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怎的，明明自己不认识他，但就是不舒服。

    然而此刻第五仍旧只是看着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她，浓烈的悲伤不断袭来，几乎将他的理智吞没。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看穿了一切，可现在发生的却又让他如坠迷雾。

    第五有白离所有的记忆，所以他才清楚地记得，飞升之前，师傅将自己有关他们三人的记忆都篡改了，却唯独将岁岁的记忆抹去。

    所以第五也知道那是为了构筑幻境，构筑那“两岸青山原不动，四方白云任去来”的美好幻境。

    真实的世界本应该在白玉京之后，就像刘家大院那样，真实而荒芜，残酷又冰冷。

    所以，当第白离在那一片死寂的白玉京中碰到了那口棺材时，才能领悟到自己之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也是在那时，师傅封住的记忆也重新浮现：数千年前，天魔缭乱，人间大劫。

    青云道为天下众修之宗，自然首当其冲。

    而当时的的青云道宗之中只有师傅、师兄和师姐三位天问境修士，根本挡不住那数十位同为问天问镜大魔的进攻。

    所以…为了保全人族香火和青云道统，当时的师傅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牺牲宗门内天赋最佳的二人之一，将天生乾坤道体的李岁岁投进宗门至宝化道炉，炼制成一件旷古绝今的通灵之宝。

    第五记得，在白离的记忆里，那年只有九岁的她在踏进化道前，含着眼泪对他说：

    “小离哥哥，我娘说，希望我能岁岁平安，好好活着…

    可师傅说，天魔来了，只有我才能挡住他们……

    所以，所以……”

    小姑娘明明害怕到声音都哽咽了，却在说完之后，用两只小手擦了擦眼睛，努力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所以我要走了，小离哥哥，你要活得久一点！别怕，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跳进了吞吐着火舌的化道炉中。

    第五在白离的记忆看到，那火焰只是一晃，小小的身影便化作几颗火星在空中漫无边际的飘零着，旋即黯淡。

    同时，化道炉中亮起一抹灵光，一方硕大的漆黑棺材显现出来。在那棺材盖上忽然闪过一道虚晃的身影，似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身穿麻衣，在上边又哭又笑。

    那身影只是一闪，便隐没在棺材中。

    白离的眼前一黑，第五脑中的画面也跟着消失，只有几句话听得清楚。

    “岁岁已经没了，小离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那是师傅的声音。

    “我会照看好他的。”

    青年女声响起，那是师姐在说话，同时第五能感觉到额头一暖，那是她在轻轻抚摸着白离，似乎在安慰他。

    “师傅，此宝真的能困住那些混账天魔吗？”

    这是大师兄的声音。

    “这是自然…”

    最后的声音消失，第五隐约间感到，一个有些冰凉的手指点在白离眉间，恍惚中，白离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随后便彻底失去知觉。

    画面一闪，白离醒后，那域外天魔已经被师傅牢牢困死在突然变强的青云大阵之内，这是两岸青山原不动。

    一困就是数百年。

    有了这段宝贵的时间，师傅、大师兄和师姐都先后突破到了传说中的仙君境，不可知。

    再然后，便是四方白云任去来，区区四人之力，打得妖魔避战千年。

    直到白离飞升，白玉京里，黑棺之外，他才想起来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说他好看的小女孩。

    河岸上，第五瘫坐在湿润的草地里，心中五味陈杂。

    阳光下，小女孩看着他遍布泪痕的脸，一缕红霞悄然爬上鬓边。

    “哎呀，你这人怎么光哭小，又不说话呀？”

    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嘴里嘟囔着，装作有些不耐，眼睛却下意识的瞟向别处。

    “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小姑娘心中想着。

    尽管心中满是疑惑，可当无尽的思念袭来时，第五终究忍不住，有些哽咽地开口问道。

    “岁岁？真的是你吗？”

    他是这般的小心翼翼，似乎声音打了一点，眼前这个人就会突然飞走，再找不到了。

    “岁岁？诶？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啊？”

    小姑娘一愣，随即抬起头说道，小脸红红的，满是疑惑。

    “你说，你以前的名字？”

    第五瞳孔一缩。

    以前？什么以前？

    “是啊，我以前叫岁岁啊，不过后来有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特别特别好看的人被本姑娘的身姿折服，于是便亲自挑了一个名字给我。

    本来咱是不打算要，不过那个名字好听些，便勉为其难地接受啦！

    所以我现在叫长安，李长安！

    嘿嘿，是不是很好听呀！”

    小姑娘说着，炫耀般的叉起腰，这一刻的她是如此美好。

    美好到有些不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