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之在很多年后，偶尔还会记得当时对自己的这一噩梦般的打击。

    虽然还不至于在难得加班后能睡个好觉后惊醒，但想到这一幕，还是觉得，感觉当时像是命运给自己开个玩笑。

    因为去年夏允之曾在对阵东华的时候有过一个类似的失误。

    当时比赛后半程他的整个脚踝都沉重得宛如绑着沙袋在负重练习，然后在他试图去接队友的一个根本毫无难度的传球时一个踉跄，把球权拱手让人。

    幸好后来对手接球的是一个高一新生，似乎也对从天而降的大礼没有准备，被乔慕洋破坏出了边线。

    但是华北附中不是东华。

    夏允之在本方半场迎着球开始向后倒退。

    他在等身后的中卫对他喊，告诉他这个球他能拿下来。

    这样又高又飘的高球，对一位注意力集中，正面向球上来的中后卫来说这就是个常规解围。

    可是夏允之的身后没有一点声音。

    于是看到华北附中的前锋跳起来准备头球摆渡，夏允之只能也起跳和他争顶。

    不过顾念知道，在后退过程中，球员很难跳到足够高度。

    于是大家看着皮球从夏允之的头顶蹭过，错过了飞行轨迹。

    夏允之冒顶了。

    等夏允之转过头，才发现五十六中的两名中后卫都不在位置，足球快速弹过他们，一丝熟悉的绝望划过心头，因为夏允之已经预见到将会发生什么了。

    只见足球刚从夏允之头上掠过，沈懿卿已经转身冲向了五十六中的大门。

    沈懿卿的趟球功夫非常好，几乎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不需要调整，就好像脚底有一个绳子，把球拴在了脚上。

    如果说一年前的那一次失误，夏允之还能指望身边的队友帮上忙，或者东华的队员自己出现问题。

    但现在，面前换作了沈懿卿。

    所有人都知道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面对这样的机会，华北附中的绝对核心会做些什么：

    ——他会吞噬这些机会，一如他将会吞噬整个五十六中，和五十六中的冠军美梦。

    一比零，没有任何悬念的比分，和看起来并不那么悬殊却让人无法还手的场上局势。

    顾念已经记不得有几次，因为对方明星队员的超常发挥，让她和高平伤脑筋。只是这一次，一个攻击能力打折扣的师弘奕和一个还没怎么发挥的沈懿卿，竟然已经让五十六中狼狈至此。

    这一次，必须要想出一个破敌之术。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杜思然在更衣室通道前拦住了顾念，“这是上半场所有的数据分析。”

    看到顾念疑惑的神情，杜思然叹了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是杜思然。”

    “我知道，”顾念一愣，才反应过来，又说，“你怎么会有这些？”

    顾念知道，这么详实的实时数据分析只可能是官方来源。

    “开什么玩意，怎么可能有我杜思然搞不到的数据，不过就不知道你能用到多少了。”说着杜思然耸了耸肩，一转头目光正对上迎面走来的华北附中队员。

    “老沈，好久不见啊！”杜思然大刺刺地走向沈懿卿。

    虽然沈懿卿依旧挤出了一个笑容，对杜思然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可顾念却觉察出了他超出常人的疲倦，而他身后的师弘奕更是对着杜思然怒目相向。

    顾念忙迅速从杜思然刚拿来的那叠资料里迅速抽出一份数据，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沈懿卿远低于全队其他队员的跑动距离。

    难道是伤势没有痊愈？

    等杜思然重新走过来，顾念问道：“你和他很熟？”

    “何止，夏允之和他也很熟啊，我们初中就对上过。那时候他可比我们俩出名多了，散着步就能赢下球的初中生，全国还有第二个么？”

    杜思然的语气虽然带着揶揄，但是顾念却听出了玄机。

    “所以他上半场不是因为伤势，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踢法……”

    杜思然伸手在顾念眼前挥了挥：“清醒一点顾领队，沈懿卿的踢法不怎么耗体力，你就别想占人家体能弱势的便宜了。”

    可是顾念的眼前却闪出了光芒，头也不回地迅速跑向了更衣室。

    ——

    “那个沈懿卿，很厉害吗？”见更衣室里一片死寂，徐珂盈弱弱地问道。

    “华北附中之所以敢牺牲师弘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沈懿卿在场。”乔慕杉解释说，“他的跑动和突破我们两个人都不一定防不住。刚刚那个进球就可以看出他的意识和技术都超过一般高中生太多了。华北附中的10号球衣不是随便给的。”

    “但一个没有覆盖和前插体能的10号位球员，对于整体的腐蚀性是非常可怕的。”

    大家向更衣室门口看去，只见顾念还有些微喘，一只手里抓着厚厚一沓资料，另一只手撑着门框，头上还挂着汗珠。

    “华北附中这一场完全围绕沈懿卿来布置战术，其实牺牲师弘奕是必然的。”顾念得到高平的同意，走到战术板前接着说，“沈懿卿的跑动覆盖面极差，上半场是全场队员垫底的。但是我们想想，一个十号位球员，却不跑动，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华北附中这次派上了双后腰，为了支撑住中场的覆盖面。”卲清让说，显然他是最直观地发现对手中场增加后的人。

    “不仅需要全队增大非常多的跑动量来使体系运作起来，还会过度消耗中锋的能量，因为10号位没有办法反插到禁区内分担中锋的压力，所以这场顶在前面的丁凯压力也会很大，因为根本没有喘气的机会。”乔慕杉接着说。

    顾念点点头：“我刚刚看了他们全队的数据，现在的华北附中跑动能力强又有一定技术的，只有丁凯一个。所以他们其实是矛盾的，不知道到底该让丁凯放在中场串联跑动，还是顶在前面找机会。”

    “而且，”顾念顿了顿，“华北比我们更想要保住这个冠军，很可能下半场会让丁凯回收到中场，只要队长还在场上，师弘奕就不可能完全放手去进攻，所以，沈懿卿反而是下半场我们可以着重攻的一个点。”